程佳禾哼了一聲, 心道，可算你明白道理。
真要是像呂四陽那樣的, 有了老婆就覺得，你嫁給我就是我家的人, 替我當牛做馬都是應該的，那自個兒非打劈了他不可！
說來也是奇了, 東山鄉附近這一片還都是膽子大的。
原本麼, 投機倒把這事兒跟他們就沒多相乾，偷摸著點兒的, 也能做自己的小買賣。
一來二去的，倒也攢了些小家底兒。
現在可好，上頭鬆口了，那還不得趕緊的掙錢去？
程佳禾小心翼翼的把閨女這個“撒手炸”給收拾好, 說道：“最近鎮上豬肉的供應也多了, 搶不來就算，咱家雞仔也長大了, 回頭我告訴你怎麼收拾, 總有人舍得在嘴上下功夫的……”
旁的不說，就是如今這大冬月裡頭, 一年辛苦到頭，誰家還舍不得弄點好吃的祭祭五臟廟了？
正琢磨著呢，就聽外頭有人叫喚：“豬肉！豬肉！前頭四黃村的大活豬！不要票！”
鄉下地方統共一條兒大道，這麼一叫喚，家家戶戶可不就人仰馬翻麼？
擱在往年, 豬肉確實不好買，也買不到。
可是現在，甭管是不是真的，聽著音兒就往外衝準沒錯兒！
程佳禾也是腳快過手，都沒用得著她男人，頭發挽起來用筷子一插，麻溜兒的就往外衝。
“喲！還是活的！看著可真壯實，咋到這兒來買了？”玉娟子家離得不遠，順著聲兒就過來了，“可彆是什麼來路不正的吧？”
“小嫂子瞧您這話說的！”那四黃村的小青年都快委屈死了，“今年取消任務了，咱前頭靠山靠水什麼都近便，這不，我爸就說擱自家這邊賣不上算，叫我整頭趕過來造福鄉裡呢！”
陳三奶就撇嘴，“造福鄉裡你倒是不要錢啊！”
那小夥子叫她一噎，程佳禾直接擠到了前頭，“怎麼弄？活豬咱可收拾不了。”
“哎喲嫂子您放心，我家以前就是屠戶！我那大哥還是在屠宰場上班的，這點子活計難不成還收拾不了？”
“成，我要半扇！”程佳禾打眼瞧了瞧，“你找個地兒收拾收拾，我家有奶娃子，可受不得嚇。”
這話一出，旁人就不樂意了，“我說正明家的，不能這樣啊，咱村子這麼多人呢，你一個人要半扇去了，咱家也想吃肉啊！”
“嬸兒您家要多啊？那我這邊給您勻勻？”程佳禾想著以後，臉上也笑眯眯的，“您也知道我家的，我能嫁到咱東山鄉，這邊可是做了八輩子好事兒才遇上正明的。您瞅瞅，他一天到晚下地乾活兒給我辛苦的，我不得多買點肉犒勞犒勞他？”
“況且我就這麼個手藝，不論是醃肉、鹵肉還是做成風乾肉、煙熏肉，我也就這點能耐了。”還不忘給自己招攬生意，“回頭嬸兒家要是想吃肉，去我家買去啊？不是我自誇，就瞅著我這每天一開火，左右前後的娃兒哭的哇哇叫就知道，保管比您自己收拾的好！”
“你也就這點能耐了，儘欺負我家乖孫！咱要是有那大風刮來的錢，準兒天天去你家拿肉去！”那嬸子笑罵道。
“都有都有！”趕豬的小夥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我就來打頭陣的，我堂哥家裡還有呢！人都說你們這邊條件好，我就是來探探路的……”
不就半扇麼，賣給誰不是賣？
買整的他還省事兒了呢！
後頭人聽說還有才不鬨了，買不買的了那麼多再說，可旁人一來就是半扇，那鐵定是不依的！
程佳禾也是知道他們，家家戶戶都養了雞鴨，便是買肉也不會買多少，所以才敢這麼開口。
更何況現在孩子都生了，誰還不知道誰啊？
買肉這種事，向來都是要靠搶的，誰還跟你客氣不成？
便笑眯眯的看著這小哥，“下水這些也給我算算，我家今年想做點臘腸。”
埋汰是埋汰了點兒，可收拾好了做了臘腸，回頭往米飯上放著一蒸，不愁饞不死你們！
那邊玉娟子嘖嘖了兩聲，“去我家那兒吧，豬血給我家勻點兒。”
她家雖也有孩子，可皮實小子還就喜歡看人殺豬。
沒彆的原因，因為殺豬就意味著家裡就能吃上肉了。
那六兔崽子彆說害怕了，他們看著生豬都能掉哈喇子！
同時，她也是羨慕的。
一買就是半扇豬肉啊！這得多大的手筆？
反正她是舍不得的。
不過這種事兒也羨慕不來，人家有那手藝，半扇豬肉買回去了，將來都是要換成錢回來的。
哪像自個兒家，手藝人隻有婆婆，婆婆也就熏雞做的好，讓她做熏肉啊？那簡直不能下嘴！
沒得白白作廢了錢。
沒那手藝還買那些豬肉，難不成真是自家吃了？那真是以前的地主老爺都過不上那樣的好日子！
這邊就帶著人去自個兒家殺豬去了。
等那消息晚的過來，就見一整頭大活豬被分的連豬血都不剩下什麼了。
那四黃村的小青年還說呢，“大姐大娘嬸子們！你們彆著急，今兒我也算是知道你們村子的富裕了，馬上！我這就走！去叫我堂哥家再過來！保準兒叫你們過年吃上大肉！”
等陸冬帶著閨女緊趕慢趕過來的時候，聽著這一句話，立馬就不急了。
牽著閨女的手，急急的喘著大氣，看見這兩邊倆人喜滋滋的領了屬於自己的那份肉，笑罵道，“虧得我還把你倆當成摯友，這買肉都不惦記著我點兒？”
程家禾笑著啐了她一口，“瞧你說的，為姐妹兩肋插刀是應當的，可為這幾排肋，不得插姐妹兩刀啊？”
陸冬翻了個白眼，慢悠悠的過來坐著，“你啊！”又哼道，“都是當媽的人了，我求你做個好人吧！你家那小東西屎尿屁不知的，成天吃了奶就是睡。我家這個呢，都多大了？好容易過上兩天好日子，可好了，跟你混熟了，成天惦記著吃你家的肉！長成個小饞丫頭，萬一嫁不出去砸手裡，我看你良心過不過得去！”
程家禾看宋雪跟玉娟子家那六個似的，盯著生肉都能流口水，頓時更樂嗬了，“小雪彆著急呀，回頭叫你媽好好學學灶上的手藝，實在不行叫你爸也成，免得把你饞著了。”
哪曉得宋雪頭也不抬，咬著手指，羨慕的看著程家禾那雙手，“程姨我可真羨慕大壯妹妹，我媽做飯好歹能下嘴，我爸做飯連我家豬都不吃！”
聞言，本打算嘲笑陸冬的程家禾，立馬繃不住笑了。
無他，就因她家的乖寶兒大閨女，有個小名叫大壯。
桑大壯！
大名兒還好，就是簡單粗暴的桑與和，爸媽的姓名結合，沒啥其他意義。
就是這小名兒吧……一向把媳婦兒放在心坎上疼的桑正明，硬是梗著脖子為他寶貝大閨女爭取了大壯這個小名兒。
饒是被閨女她媽打了一頓，還威脅喂他耗子藥，他也沒把這倆字給撤了，隻道是因為他心底裡那股對閨女的美好祝願。
回去後，因著這倆字兒，程家禾氣得又給她男人撓了兩下，“大壯！大壯！桑大壯！有閨女叫大壯的嗎？你就是取個春花土妞啥的我也能忍了，好歹是個姑娘！可大壯呢？這名兒一聽就是個黑不溜秋的禿頭壯小子！這是不是你親閨女啊，你這麼禍害她？”
為了閨女，桑正明最近可受了不老少的罪，底氣不是那麼足:“程家禾同誌，你這樣是不對的！你自個兒明明跟我說，兩口子不論哪一方都不能家暴對方的！你現在對我動手，我又沒還手，你……你這就妥妥的家暴！趕明兒我要到婦女主任那裡去說一說，說你在家欺負我！”
程家禾叉腰怒罵，“你說！你說！你說去啊！說破天也沒這個理兒！誰家給閨女起大壯的小名兒的？這往後出去，她不得被小夥伴們笑死啊？”
這可把他給委屈的，桑懟懟都成了桑癟癟了，“我就是怕……”
“你怕個錘子！”程家禾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她理解有些人為了孩子好，然後取個賤名兒，可再賤也不能是大壯啊！
“……我這馬上都30了，統共得了這麼一個閨女，她就是我心裡的寶！”他有些難受，“這麼些年多少人說我命硬？爺去了，我奶拉拔大我爸，又給娶了我媽生下了我，也撒手了……後來呢？我還沒長成呢，爹媽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