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過來看到這一幕,秀眉微挑:“你們稍等,我去端菜。”
“不用,虞姐你坐,這種粗活交給我。”吳峰忙不迭地站了起來,飛快地跑進了廚房。
覃秀芳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他:“你怎麼來了?菜已經好了,我這就端出去,你去坐下吃飯吧。”
吳峰連忙搖頭:“不了,我在這裡幫你的忙。哪些菜是要端出去的?”
覃秀芳指著桌子左半邊的菜說:“你把這些端到另外一張桌子,餘下的我來。”
“好。”吳峰兩隻手端著三個盤子,跑了出去。
覃秀芳擦了擦手,也端著兩個盤子出去。她首先將烏雞湯放在了老板娘麵前,這是給老板娘補身體的,然後將紅燒肉擺在了秦渝麵前,秦渝麵色稍緩,喝酒的動作慢了一些。
不過他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因為過了不到兩分鐘,覃秀芳進屋端了一份香鹵豬蹄出來放在沈一飛麵前,另一盤紅燒鯽魚放到了吳峰麵前。
隨著飯菜一份份地端上來,秦渝發現,沈一飛麵前的都是他愛吃的,而他不愛吃的菜都放在了其他人麵前。一道兩道還能說是巧合,道道菜都這樣,那絕不可能用巧合兩個字來解釋。
這才認識多久,覃秀芳就將沈一飛的喜好摸清楚了,這沈一飛果然是個禍害。在抗大禍害女學生,在團裡禍害文工團還不夠,今天禍害到他妹子頭上了。
秦渝的臉瞬間黑了,不過他皮膚黑,即便臉色陰沉,也不大看得出來。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他的變臉,隻有跟他知之甚深的沈一飛發現了。他挑了挑眉,嘴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覃秀芳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她解下圍裙,在酒杯裡倒滿了酒,站起來,舉著酒杯說:“昨天麻煩大家為我奔走了,覃秀芳感激不儘,我儘大家一杯!”
“我替她喝了!”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張桌子,十幾號人,齊齊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滴溜溜的眼珠子悄悄在兩人身上打轉。
這是什麼情況?修羅場現場版?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們營長給人擋酒,稀奇啊!
不過對麵那個小白臉是什麼人?他憑什麼跟他們營長爭。
秦渝手底下的人都狠狠地瞪著沈一飛。
偏偏沈一飛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伸手直接奪過目瞪口呆的覃秀芳手裡的酒杯。
覃秀芳回過神,趕緊阻止他:“這個,沈先生,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我自己喝!”
“你一個姑娘家喝什麼酒,我替你,就當感謝你請我吃飯?”沈一飛笑嘻嘻地說。
剛喝了一口酒還沒放下酒杯的老板娘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怎麼就沒人來替她喝酒呢?
覃秀芳察覺秦渝身上散發出來低氣壓,硬著頭皮拒絕道:“真不用,沈先生,這是我為了感謝你們幫忙敬的酒,哪有讓你替我喝的道理。”
秦渝板著臉,伸出手:“拿來!”
沈一飛挑眉看他:“你以什麼身份命令我?”
秦渝氣得差點暴打他一頓,彆人不知道,沈一飛還不知道嗎?在這裡他最有資格管覃秀芳的事。
見秦渝說不出話來,沈一飛扯著嘴角笑了下,抬起酒杯,仰頭一口喝光了裡麵的酒,然後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神色自若地拿起筷子吃菜。
秦渝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跳,唇繃成了一條線,眼睛噴火,惱怒地盯著沈一飛。
其他人察覺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還是老板娘站出來打圓場:“吃菜,吃菜,不然一會兒菜都涼了。”
這頓飯吃得吳峰心驚膽戰。他從來沒有覺得跟覃秀芳吃飯有這麼難受過,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他趕緊找了一個借口溜了。
好好的一頓飯吃成這樣子,覃秀芳也是很無語。她想調解兩人關係吧,但又不知道他們倆為什麼鬨成這樣,沒有緣由,自然也就沒法調解。
而且現在這兩人在裝不認識呢,她要去戳穿了,搞不好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壞了他們的事。
覃秀芳索性裝不知道。反正他們是一個陣營的人,即便麵上鬨得再僵,也不可能真的發生什麼衝突。
不過啊,她又想起當年沈一飛一臉誠懇地說“他是她哥哥的好兄弟,她哥不在了,他有義務幫她一把”,再看他們倆現在這副鬥雞模樣。
果然啊,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什麼好兄弟,死對頭還差不多。
吃過飯,其他人都先走了,秦渝落後了一步,問覃秀芳:練習了瞄準嗎?”
覃秀芳如實回答:“練了。”
“難嗎?”秦渝又問。
覃秀芳苦兮兮地說:“難。”比做菜難多了。
秦渝點頭:“把木倉拿出來,我教你,”
覃秀芳趕緊把木倉遞了過去。
接過木倉,秦渝就發現了不對勁兒。這把木倉是他特意找來給覃秀芳防身用的,七八成新,他還怕木倉有問題,清理保養過,但現在這木倉明顯有開過火的痕跡。
他手指搭在木倉口上,輕輕擦過:“除了你,還有人碰過這把木倉嗎?”
覃秀芳想著他們倆這副不對付的樣子,本來想否認,但看到秦渝緊擰的眉,她隱隱感覺秦渝察覺到了什麼,如實說:“還有沈……先生,他看見我在院子裡練習瞄準,就過來教了我一下。”
果不其然,秦渝的臉色又黑了。
不過他倒是沒對覃秀芳發作,而是把木倉丟回去,給了她:“那繼續練吧。”
就這樣?覃秀芳對他竟然輕輕放過這事,挺意外的。
不過他們倆都是她最重要的親人之二,如果他們能化乾戈為玉帛,自是最好,雖然目前看起來希望不大。
但很快覃秀芳就發現自己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因為當晚去上掃盲班的時候,不少人都悄悄看她,眼神充滿了好奇。這目光簡直比上次知道她是周家成的前妻都還要火熱。
覃秀芳隱隱覺得不安,課間休息地時候悄悄拉著米嫂子問:“嫂子,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都看我?”
米嫂子也用那種神奇的目光看著她:“秀芳,聽說今天秦營長為了你跟一個人差點打起來?”
覃秀芳……
這都是什麼破流言,事情才發生多久啊,他們竟然都知道了。
米嫂子見她這副一言難儘的表情,更好奇了,拉著她問:“聽說那個小夥子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公子,長得非常俊,比咱們女人還白,有沒有這回事啊?”
“你們可知道得真多。”覃秀芳訕訕地說。
米嫂子見她承認了,更興奮了:“那可不,這可是大新聞。秦營長長得已經夠好看了,再來個跟他旗鼓相當的,還敢挑釁秦營長,這個人膽子夠大的。”
覃秀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心裡實在是好奇,這事怎麼會傳這麼快。今天在旅館吃飯的人除了吳峰其他都是秦渝的手下,吳峰這人嘴巴還是比較緊的,他應該不會亂說。那隻能是秦渝的手下了,但這些人敢隨便議論上司嗎?
這事似乎有些奇怪,像是有人推波助瀾一樣,不然不會在短短一兩個小時內發酵得這麼快。
“秀芳,看到沒,周家成在瞪你,估計他要氣死了!”米嫂子推了推覃秀芳。
覃秀芳扭頭果然對上了周家成黑如鍋底的臉。他憤怒的眼神裡充滿了指責,陰沉沉地盯著自己,絲毫不加掩飾。
覃秀芳很無語,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收回了目光。
周家成氣結。
好好一堂課,他上了沒多久,就聽到旁邊的人在議論秦渝為了覃秀芳差點跟人打起來。前後左右的人都在議論,說得繪聲繪色,容不得他不信,搞得他都沒心思上課。
結果覃秀芳那個女人,不但不知悔改,反而還拿眼睛瞪他,真是太不像話了,果然是個賤人。
周家成氣得後半節課都沒上,就拿著本子走了。
覃秀芳也沒留意,她還在思考這個事到底是誰傳出來的,目的是什麼?若說是針對秦渝或是沈一飛,這種莫須有又沒什麼實質性證據的事就算傳得沸沸揚揚,也不可能傷到他們。
針對她?那就更可笑了。跟她不對付的人就那麼幾個,班主已經被抓,要執行槍決了,周家成好麵子,不會主動拿這個說事,周大全一家四口已經搬出了家屬院,他們沒這麼大的能量,辦不到這個事。
這個人到底是誰?圖什麼?
想到下課,覃秀芳也沒找到頭緒。
第二天,見到沈一飛,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他。沈一飛雖然現在隱姓埋名,但他到底是從部隊裡出來,而且經曆的事也比她多,在這方麵肯定比她敏銳。
沈一飛聽完後,沒有給她解惑,反而問了個不相乾的問題:“那這件事給你造成了困擾嗎?”
自然是沒有的。她很清楚,秦渝跟沈一飛本來就不對付,她頂多是催化劑,而且昨天的事也不像他們傳的那樣,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更重要的是,秦渝是她親哥,等有一天他們的關係大白於天下,流言不攻自破。
見她搖頭,沈一飛笑了:“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在意旁人說什麼!”
覃秀芳一怔。
旁邊的沈一飛又突然開了口:“還要練木倉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覃秀芳自然是想早點學會使用木倉的。不過,她問沈一飛:“你不忙嗎?”
沈一飛一副紈絝公子哥的模樣:“老爺子不在,沒人盯著,先讓小爺喘口氣,玩兩天再說,去不去?”
他這副樣子還真像個無所事事的豪門大少爺。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細,覃秀芳都要被他騙過去。
“好啊,那麻煩沈先生了。”覃秀芳答應了。
兩人出了門,沿街往前走,走了一段路,覃秀芳感覺不對:“沈先生,這是往城裡去的,城裡人多,隻怕不方便練木倉法。”
“誰告訴你,咱們現在就是去練木倉的?”沈一飛指了指前麵的一家成衣鋪,“走,進去看看。”
覃秀芳錯愕地看著他:“你要買衣服嗎?我有衣服穿,就不進去了。”
沈一飛捏著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皺起了眉頭:“十幾歲打扮得這麼老氣橫秋乾什麼?去,看看有什麼喜歡的,隨便挑。小爺帶出去的人,可不能丟了爺的麵子!”
覃秀芳……
自打認識沈一飛來,他每時每刻都在刷新她的印象。她完全沒法把這個臭屁、自大、性格張揚、我行我素的男人跟她認識的那個沉穩內斂宛如一座山嶽般的沈一飛聯係到一塊兒。
“看什麼看?快進去,彆耽誤我時間。”沈一飛看了眼手表,催促道。
覃秀芳隻得進門。
一進去她就發現了,這家成衣店比姚記的規模更大,而且款式也多種多樣,布料看起來也要好一些。
哪個女人不喜歡漂亮的衣服?覃秀芳也不例外,既然來了,她就好好挑一件吧,自己付錢就是,權當犒勞她這段時間的辛苦工作。
想開了,覃秀芳的心態也放平了,仔細看了一圈,她指著掛在架子上的那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說:“小師傅,能把這件給我看看嗎?”
店裡的夥計取下衣服遞給了她。
覃秀芳接過,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她比較瘦,一個冬天下來皮膚也捂白了,衣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適。
“這件衣服多少錢?”覃秀芳問夥計。
夥計笑著說:“2800元券。”
“這麼貴?”覃秀芳抽氣。她知道這衣服不便宜,但沒想到竟然如此貴。
夥計臉上依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姑娘,不貴呢,這衣服可是上海貨,總共就兩件,另一件粉紅的剛被個姑娘挑走了。這是唯一的一件了,穿出去,全江市都找不出跟你一樣的。”
覃秀芳還沒說話,周小蘭從架子背後繞了出來,手裡拎著夥計口裡那件粉紅色的大衣。
“買不起就彆進來,窮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周小蘭手裡拿了好幾件衣服,趾高氣揚地說。
短短十幾日不見,她簡直是鳥木倉換炮,身上是一件粉紅的洋裝,腳踩紅色的細高跟鞋,頭發做成了大波浪卷,臉上畫著濃濃的妝,妥妥一都市女郎,完全看不出鄉下姑娘的影子。
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她了。
周小蘭沒腦子,又衝動,愛亂吠,覃秀芳不想跟她在彆人店裡吵起來,弄得跟個潑婦一樣。
正想無視了周小蘭,將衣服還給夥計,沈一飛忽然站到了她的背後,輕聲說:“鬨起來,鬨得越大越好!”
覃秀芳心中一動,她始終相信,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哪怕現在的沈一飛變得跳脫、自負、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完全不像她記憶中的樣子。但她對他的信任從未變過,她也相信,他不會害她。
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覃秀芳彎起嘴角,一個字都沒說,揚起手就給了周小蘭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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