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1 / 2)

梅娘?

祭淵的聲音微弱卻癲狂。

“梅娘就在這裡!就在這裡!她就在這裡!她在這裡啊啊啊啊——”

哭聲淒厲泣血,聽在林啾耳中卻隻覺諷刺。

當初既然眼睜睜看著梅娘被人折磨至死,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

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愛,隻不過是後來實力強了便想要彌補缺憾罷了,說來說去,困擾他的執念不過是自己當初的無能。

況且,梅娘本也不是什麼單純無辜、癡戀丈夫的弱女子。

林秀木微怔之後,從乾坤袋中掏出了桃木偶人。

隻見桃木偶人瘋狂地揮舞著殘缺的四肢,劇烈掙紮。額心貼的那枚髓玉護魂符劇烈閃爍,若不是林秀木捏著偶人的肩膀,它恐怕會直接撲進那方血池中去。

林啾心下暗忖——究竟祭淵是想借著這血海逃遁,還是當真把眉雙留下的破碎傀儡錯認成真人了?。

“你說的梅娘,是否這個氣息?”林秀木聲音沉著,將始終攥在手心的碎布遞到人偶麵前。

祭淵人偶重重一怔:“是……”

緊接著,他揚起一條木胳膊,揮掉了那半片衣裳,衝著血池發出利嘯:“在那裡——在那裡——人都在那裡了,還要什麼衣裳!”

瘋狂的模樣,仿佛眼中要滴血。

三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祭淵尖叫愈烈,而氣氛卻逐漸冷凝。

“下麵,好像有東西。”林秀木沉聲說道,將祭淵人偶扔回乾坤袋,然後雙手置於胸|前,捏了幾個奇異的手印。

隻見一縷藤蔓自他腳底蜿蜒而出,像蛇一般吐著信,爬到那血池邊上,探了進去。

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林秀木眸中閃動著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惡心的微芒。片刻後,他的臉色驀然一變,低喝道:“退!”

話音剛從口中迸出,他手中的印已飛速變換,隻見沁入血池中的那截藤蔓猝然斷裂,他身形一旋,寬大的紗袖中蕩出萬千綠葉,直直飄向血池。

這便是林秀木的劍意。

眨眼之間,綠葉浩浩蕩蕩,覆滿了血池上空。林秀木手印一變,隻見劍葉片片倒轉,將尖削的葉尖對準血池,凝成了一張布滿殺招的葉網,隻待那池中之物探頭!

林啾不禁微微屏息,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時刻準備化蓮。

一息之內,先是一股極其腥臭的濁血味道迎麵撲來,旋即,血浪轟然卷起,一個龐然大物頃刻間填滿了整方血池,從血浪之下探了出來。

濁血揮灑而下,它直直撞在了林秀木布在血池上方的葉網上,海底石山中,回蕩起一道道沉悶的“噗噗呲呲”聲,就像是樹葉紮進了豬|尿|泡中一般。

單聽這聲音,便讓人後腦陣陣發寒。

很快,這個一時難辨形狀的東西便穿過了林秀木的葉網,從血池中爬了出來。汙血抖落,顯露真容。

林啾的瞳仁不自覺地越收越緊。

這個東西,她見過!

這是一具屍首。一具仿佛在海裡浸泡了千萬年的屍首。

它無比腫|脹,皮肉吸足了水份,隆成一團小山般的半透明物體。五官已擴展到變形,兩隻巨大的眼球吊在左右腦側,像是蜻蜓的複眼。

寂魔嶺下,第一次出現的幻象,便是這具巨屍。

原來,幻象並非隻是幻象。這具巨屍,是真真切切存在於血海之中的!林啾心中隱約劃過去一個極模糊的念頭,但此刻的形勢容不得她停下來細細思索。

巨屍,爬過來了。

林秀木祭出的萬千劍葉雖然不是絕強殺技,但威力也非同小可。然而,巨屍並沒有如想象中一般被切爆,那些劍葉雖然刺穿了它的皮膚,卻很快就在皮膚之下消散湮滅,並沒有給它造成實質的傷害。

“啊啊啊——梅娘——”祭淵微弱的意念從乾坤袋中穿透出來,像蒼蠅一般嗡嗡回蕩在耳側。

林秀木神色凝重,踏前一步,雙手交疊在身前,飛速結印。

人修個個修的都是劍意,像劍君這般實力超絕的大修行者,已經可以不依賴於劍而發出絕強的劍招。劍君之怒,竟沒能傷到一具在海底泡成球的屍首嗎?

眼前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過於惡心,林秀木不再留手,屈起手指,用拇指指尖刺破無名指,迫出元血,在身前虛空中急急劃出幾道符印。

蓬萊的秘技與中原的劍招有較大的區彆,林啾看著眼前的一幕,逐漸入了神。

隻見林秀木染血的手指劃過之處,虛空之中不斷浮起一枚枚金中帶血的小符文,仿若實質,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林秀木身前遊弋組合,凝成一個不斷變幻的巨型符印,足有林秀木大半個身軀高,像一隻豎起的磨盤,立在他的身前。

組成巨型符印的那些金血小符文在挪動時,會發出聲聲鏗鏘的金屬撞鳴,質感非同尋常。

幾次碰撞之後,巨型符印固定了形狀,在林秀木身前凝出一個“卍”字,然後飛速旋轉起來。

林秀木立於符印之後,右手捏訣,緩收疾出,重重點在“卍”字中心。

便有震撼神魂的呼嘯聲“嗡嗡”響起,一串串金紅光芒從那飛旋的“卍”字中疾|射而出,還未臨身,道道勁風已令那巨屍皮肉震顫,隱有倒退之勢。

不到半個眨眼的時間,無數金紅飛芒沒入了巨屍之中。直到此刻,才能看清這些金紅飛芒是一柄柄泛著佛光的無柄劍,劍上無任何裝飾花哨,劍刃寬而重,直直穿透了巨屍的皮肉,釘中了骨。

原以為,隱在皮肉之下的骨頭該是泡得稀鬆腐爛,不曾想,佛劍擊中屍骨,竟是發出了極清越的金石相擊之聲,佛劍,不得寸進!

“這……”林秀木瞳仁緊縮,倒抽涼氣,“這已是我本命絕技,耗元血所發,威力絕不亞於梧木蒼穹!恕我說句冒昧逾越的話,這一擊,便是魏涼你硬扛,也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情急之下,他既沒自稱“吾”,也沒敬稱魏涼為“尊駕”。

魏涼唇角微挑,發出一個音:“嗬。”

林秀木雙手疾疾在身前旋轉,“卍”字變幻,凝成一隻豎起的手掌,掌紋清晰可見。

隻見釘在巨屍身上的佛劍支支倒飛回來,沒入符印中。

下一刻,巨屍正上方靈氣密聚,一聲恢宏莊嚴的鐘鳴聲回蕩在海底,隻見一隻飛速回旋的金血色大鐘出現在巨屍頭頂,罩頭兜下!

“嗡——”

林秀木唇角微抿,快速地說道:“如此邪氣,吾當真聞所未聞,若是吾所料不錯,這血池之下,必是藏汙納垢,蓄了不少不為世人所知的邪物!這具異屍隻是先鋒而已,萬萬不可將其他邪物引出來。”

忽然,他目光一凝,望住魏涼:“方才魏劍君仿佛提到,這裡是……地之垠?魏劍君莫非早已有所了解?如此邪惡之地……”

魏涼唇角忽然浮起一個冷冰冰的笑:“若無濁氣下降,何來清氣上揚。”

林秀木蹙眉不解。他心知此刻不是談論這些大道理的時候,急急收攏雙手,道:“金鐘罩可以持續一炷香的時間,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

發現眉雙並未掉入虛空裂隙之後,林秀木對這底下的東西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

話音未落,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滋拉”聲,仿佛指甲刮擦在牆壁上。回頭一看,那金血色的劍鐘,竟被由內而外,撕裂開來。

那巨屍的雙手上已不見了皮肉,隻餘兩隻漆黑的骨手。

骨骼刮在那金屬質感的鐘壁上,將它一點一點撕開了一道裂縫,然後,它便嘗試著擠出來。

能夠擠出來的,唯有一具金屬般的堅硬骨骼——它將一身腫|脹的皮肉都留在了身後。

林啾頭皮發麻,完全不願腦補此刻那鐘罩之下將是怎樣的景象。

“嗬?!”

“嗬?!”

“嗬?!”

漆黑骨骼之中,發出一聲比一聲響亮的疑問。

它並沒有撲向林秀木三人,而是回轉身,撲在那金鐘之上,用十根漆黑的手骨瘋狂抓撓,仿佛那金鐘與它有殺父大仇一般。

“它,是想把肉拿回來嗎?”林啾抽著嘴角問道。

林秀木忍無可忍,雙手結印,散去了金鐘。

漆黑的骨骼猛然回身,一雙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林秀木。

“嗬……”

它撲了上來。

這具骨骼其實很秀氣,很難讓人相信它是從方才那具巨屍中剝離出來的。

它擰了下腰,身體化成一道黑色閃電,直襲林秀木。

雖然來勢洶洶,但此物並不能引動天地靈氣,除了自身堅不可摧之外,仿佛並無彆的本事。速度雖快,卻也沒到令人驚歎的地步。

初初化神的林啾,也可以精確地捕捉到黑骨的軌跡,她很確定,若這黑骨攻擊的是她,她輕易就可以閃避開。

林秀木修為遠在她之上,雖然一時沒有找到消滅這邪物的方法,但卻絕無可能……為……它……所……傷……

林啾的思緒忽然凝滯。

她怎麼也沒料到,林秀木忽然便不動了!

隻聽“噗哧”一聲,五根尖利的指骨竟是直直嵌入了林秀木的胸口,隻待五指一合,便能將他的心臟生生從胸腔中抓出來!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驚得愣怔在了原地。

他怎麼不躲?!

莫非,她實力太弱,根本沒看清這黑骨身上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