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仗(1 / 2)

“在秦雲奚記憶中,找到淺如玉的城,正是這一處。”

魏涼語氣平淡。

淺如玉倒是不覺有異,因為這對夫妻之間的對話中,十句有九句她聽不懂,剩下一句一知半解,聽著莫名覺得有點臉紅。

林啾卻像是聽到了一聲驚雷,身體僵在原地,連眼珠子都轉動得十分艱難。

半晌,她愣愣開口,重複了一遍——

“在秦雲奚記憶中,找到淺如玉的城,正是這一處。”

其實,在聽到柳清音渡劫成功,神魂卻受了重創的那一刻,林啾心頭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了——明明有自己和魏涼的參與,為何結果還是和書中一模一樣?

隻不過書中柳清音受傷實在是過於頻繁,渡一次大劫不受點傷,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是以林啾也沒有多想。

但,秦雲奚在這裡遇到淺如玉,卻絕無可能是巧合。

這座城距離萬劍歸宗雖然不算近,但絕對也不能說遠。

如果淺如玉選擇在這裡隱居的話,那便不是隱居,而是存著再與秦雲奚相遇的心了。

這個世界中的淺如玉與林啾很有幾分交情,林啾百分之百能確定,淺如玉絕對不會婊裡婊氣地選這麼一個地方來“隱居”。

所以……秦雲奚在這裡遇到的淺如玉,就是現在這個被自己和魏涼帶過來的淺如玉,而非書中世界原本的那個淺如玉!

林啾頭皮發麻。

自己現在做的一切,並不是在改變所謂的前世曆史……

它就是曆史。

原來,自己並不是旁觀者,而是早已身入局中。

“魏涼。”她拉住了他的手。

他反手攥緊她,低低應道:“嗯?”

她一臉嚴肅:“我有點慌。”

他沒想到她會蹦出這麼一句,差點兒噗一下笑出來。但他的聰明才智告訴他,若是笑出聲,她一定會和他急。

於是他把唇角微微下壓,鄭重道:“無事,一切有我。”

“嗯。”她快速地應著,好像生怕他反悔。

行到半途,她忍不住又道:“這麼說來,秦雲奚和柳清音飛升失敗,其實很可能是我們乾的。”

“嗯。”魏涼道。

林啾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卓晉和秦雲奚柳清音又沒仇,犯不著處心積慮設計他們。他要搞柳清音,隻是因為柳清音先用咒印搞了王衛之,他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幫助王衛之報仇。”

她繼續說道:“試想,若不是有卓晉插手的話,王衛之這九十九年,都隻能被迫真心實意地對柳清音好,等到解除咒印那一日,他打又打不過那兩口子,說不定已眼睜睜看著他們攜手飛升,豈不是得生生慪死?那不得怨氣衝天啊?”

魏涼盯著她的嘴唇,漸漸有些入神。

林啾沒發現自己被盯上了,仍在劈裡啪啦地說話:“而現在,王衛之所做的一切,看似都是為柳清音好,其實步步留坑,隻等咒印解除之日,反手給她致命一擊。換了我是卓晉,我也會這樣搞柳清音。”

“但是秦雲奚和柳清音不一樣。秦雲奚與王衛之一樣,都是荒川的後人。照理說,卓晉要保他才是,為什麼要害他飛升劫殞呢?”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所以,是我們乾的。”

越往深想,越是細思極恐。

魏涼唇角勾起一抹一切儘在掌握的淺笑,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無妨。我與秦雲奚的羈絆早已斬斷。”

林啾知道他言出法隨,曾經應下了荒川要照拂他的後人,便成了一個束縛他的誓約。當初黃銀月枉死時,他就曾被誓約反噬受了重傷,而秦雲奚身死之時,則被他及時保下了一縷元魂,帶入問心劫境中回顧過往,真誠悔過,心甘情願複歸天地。

至此,徹底斬斷了二人之間的誓約牽絆。

那麼,若是這個世界中的秦雲奚枉死,被誓約反噬的人……

林啾脊背升起一陣寒意。

巔峰之戰,仍未結束。

……

淺如玉執意跟隨魏涼與林啾,一道前往寂魔嶺。

她話很少,隻簡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兩位尊主將我帶大,在我心中,永遠親如父母。”

“我確實對尊主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不想用任何言語為自己狡辯。”

“但,我與天下每一個孩兒一樣,心中最恐懼的事情,莫過於失去父親或者母親。與這件事情相比,那一點不|倫的妄心,著實是微不足道,我絕不會任由它生長,當竭儘全力扼殺之。”

“我相信兩位尊主絕不可能因為我而心生嫌隙。”

林啾默默點頭。

她信淺如玉,因為她確實是這麼做的。兩個淺如玉之間隔了九十年光陰,在這九十年中,她一步也未曾錯踏過。

林啾知道,九十年後的淺如玉,不是隻會對著與林秀木相似的背影流淚。若是看見眉雙,她的思慕之情也是一樣的。

隻不知,被蠱母控製的人,還有救嗎?

三人風馳電掣,趕到了寂魔嶺。

林秀木把慕容春留在這裡盯梢的幾個大弟子都用梧木蒼穹捆了,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根藤上七個瓜。

看見魏涼,幾個徒孫急得嗚嗚直叫。

魏涼把人放了,令他們回宗閉關思過去。

這幾個委屈極了,又不敢多問,隻得悶悶地回到宗門,徑直前往思過嶺領罰。

人類的天性就是愛八卦。

到了思過嶺,幾個人悄悄一交頭接耳,便咂摸出一點味道來——自己分明沒有犯錯,為什麼要被罰?還不是因為看見了劍君攜二美同行啊。

其中一人是淺如玉,大夥都認得,另外一個臉生的女子,長得又嬌又俏,與劍君親密得不得了……

所以師兄弟幾個被罰,分明不是禁足,而是禁嘴!

劍君是怕他們多嘴講出他的秘密呢。

這些年來,對秦雲奚在男女關係上麵的行事作風,宗裡早就頗有微詞,隻是不敢放在明麵上講。這一回,七個慕容春座下的大弟子總算是親身領教了一番,等到慕容春與龔琳前來探監時,便七嘴八舌將事情告訴了他。

慕容春也是十分無奈。

要問他感受如何,大約就像是孩子發現自己的親爹為老不尊,在外頭包了小三。怎麼辦,勸唄。

他歎息著前往主峰拜見。

秦雲奚剛給柳清音用完了藥,讓她歇下。

見到慕容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秦雲奚不由有些納悶,起身隨他一道出了洞府,立在漫山雲霧之中。

慕容春猶豫片刻,道:“師尊前幾日出行……是向淺如玉道友討髓玉花給師妹治病吧?”

秦雲奚道:“不錯,療效甚佳。”

慕容春心道,果然。

他小心地斟酌用詞:“師尊雖是為了師妹,但,與淺道友,或是其他女修,最好還是……多保持一些距離。”

兩個人心事重重,都沒有留意到柳清音已醒,跟了出來,就站在洞府門口傾聽他們說話。

一聽這話,柳清音差點兒捏碎了自己的拳頭。

好啊,從前他雖然招蜂引蝶,但多少還顧惜名聲,絕不會讓旁人有置喙的餘地。如今可好,連慕容春都上門來勸他了,背後這些人,都不知該如何議論指點自己!

‘不可以發作,千萬不可以發作……’柳清音死死咬住了牙,‘既已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那便……’

眸中的恨意一點一滴凝固,她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而秦雲奚聽了慕容春的話,臉色瞬間陰沉。

不必想也知道,他與淺如玉見麵那一幕,定是讓慕容春座下的人看見了。

他也沒對淺如玉說什麼啊!至多便是走得近了些,說話溫柔了些,又代柳清音向她致了歉……

這樣便引起流言蜚語了麼!

秦雲奚怒而拂袖:“管好你座下的弟子,學什麼不好,學那市井長舌婦!有這功夫,不如閉門思過,潛心修行!”

慕容春隻覺兩眼發黑,深吸一口氣,道:“是弟子多事了!這便到思過嶺去與他們一道領罰!”

不待秦雲奚回過神,慕容春蹬蹬蹬就走了。

“一個個反了天了。”秦雲奚這些日子可謂處處不順,淺如玉那冰冷淡漠的態度本就很紮心了,偏生還被人背後說嘴,真是又冤枉又好氣。

一回頭,恰好看見柳清音的背影。

秦雲奚心中一個咯噔,頭頂直冒煙,急忙一個瞬移,移到了柳清音身邊。

“清音……”

柳清音回眸看他,竟是一張毫無芥蒂的笑臉。

若不是眼眶泛著紅色,秦雲奚簡直以為她什麼也沒有聽見。

“清音,你知道的,髓玉花治療神魂之傷有奇效,我與淺如玉見麵,都是為……”

柳清音弱弱地開口打斷了他:“我知道,不必解釋的。”

秦雲奚一時回不過神來:“啊?”

柳清音笑了笑:“難道我還能不懂你的心嗎?你為了我,四處奔波尋藥,又損耗自己來替我治傷,我心中都明白的。以後,這些事都不必向我解釋,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無理取鬨了。”

秦雲奚心中震撼不已,怔怔張口:“清音……”

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令他無比欣慰。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柳清音的嘴角卻是浮起了冰冷的笑容。

另一邊,林啾一行與林秀木碰上了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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