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於一旦(1 / 2)

杜爾米在旅館的床上睜開眼睛。

說老實話,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在七位正神中,【帝皇】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帝皇】曾經是人。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祂的名字是安德烈·法涅斯,曾締造不可思議的偉業——不僅僅是俗世的偉業,更是以人類的身份成為神明,甚至成為了七位正神之一。

那太陽與星辰、那夢境與海洋、那時光與死亡,竟都承認人皇的偉大。

很少有人類真正信仰【帝皇】,像是信仰其他那些神明那樣信仰祂。【帝皇】這一途徑的力量,也並非通過“賜予”獲得。

“現如今也有不少力量者在踐行【帝皇】之路。”昨天夜裡,腦子先生這麼不鹹不淡地說,“但他們的身份都相當特殊。他們要麼是【帝皇】的血脈,要麼是王國的貴族。因為帝皇之路需要領地、需要臣民。”

杜爾米又疑惑地問:“可是,法涅斯王朝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那是因為祂是【帝皇】。”腦子先生幾乎恨鐵不成鋼,就差沒說杜爾米腦子愚笨了,“人要是能成為【帝皇】,那哪裡還用得著世俗的稱讚?”

杜爾米乖乖閉嘴,心中卻還是在想——就連那七位正神之一的【帝皇】,都無法確保自己的王朝永世如常嗎?

或許,如今的曆史也不過是經過【時曆】裝點之後的模樣。

杜爾米伸了個懶腰,然後出門跟肯彙合。他們約好了今天要去城區轉轉。整日待在港口區,多少也有些無聊。

恰巧,他們碰上了王女閣下駕臨。

華貴的馬車自城西而來,沿著利文斯通的大橋與主乾道一路前行,直至城市中央的廣場。市民們紛湧而來,為王女獻上歡呼與祝福。在來到廣場之後,莫爾芙·法涅斯終於走下馬車,在自己先祖的雕塑下靜靜垂首,肅穆地站立了片刻。

杜爾米和肯兩人,與其他的民眾一起,站在廣場的邊沿湊熱鬨。

他們遙遙仰望著那位王女。

她相當年輕,隻有二十歲。她有著清麗的麵容、身著素雅的長裙。儘管是如此尊崇的身份,但她並不傲慢無禮,一路行來,她甚至始終麵帶輕柔的微笑,眸中真切地倒映著她的臣民的麵容。

……帝皇之路。杜爾米心想。很明顯,這就是其中之一的踐行者。

隔得很遠,他們隻能望見,莫爾芙在站立片刻之後,便回到了馬車上,然後馬車帶著王女閣下折向東北麵,那裡有著法涅斯家族的彆館,恐怕就是未來幾天莫爾芙的住所了。

廣場的戒備人員很快也被撤走。市民們又可以自由地在廣場上來來去去。

肯跟著其他湊熱鬨的人一起追隨馬車,想去看看法涅斯彆館的模樣。杜爾米沒那個興致,他不喜歡人擠人,那讓他渾身不自在——會想到自己在外域中被屍塊碎肉淹沒的場景。

杜爾米就遠離了那些人聲,信步走到廣場上,凝望著【帝皇】的雕像。

這幾天的夜晚,他沒怎麼來過廣場。因為利文斯通太大了,他的探索總是很快就迎來終結,與他初次來到外域時的情況相仿。

唯獨有一次他來過廣場。

那時,【帝皇】的無麵雕像仍舊還是石製的雕塑,但其麵孔部分卻好像被塗抹上了無數的油彩。不停變換的色彩顯得光怪陸離,杜爾米隻是遙遙地看了一眼,就感覺腦子被重重錘了一下。

那倒是讓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在杜爾米小的時候,他父親阿道弗斯·奈特曾經隨口跟他提過一些趣事。

阿道弗斯研究的是那位阿布索倫·喬伊特公爵。在關於喬伊特公爵的一些資料之中,自然也會記載其追隨的【帝皇】的相關信息。

當然也會有一些不太靠譜的說法。

比如說,一份“可能是”喬伊特公爵日記的檔案中曾經提及,在當上皇帝之後,安德烈·法涅斯沒法經常出去玩了,因為人人都認識祂。

所以祂就模糊了自己的麵容。

神明永恒存在。隻要過上幾十年,等認識祂的人類都死了,那祂自然就可以出門啦。

那個時候的小杜爾米疑惑地問:“祂既然想出去玩,那為什麼還要當什麼帝皇呢?”

他向來溫文爾雅的父親不禁語塞。在阿德琳的笑聲中,阿道弗斯略微狼狽地解釋說:“哎呀,我親愛的孩子,這說法還不知真假。再說了,大人們隻是偶爾才會放鬆一下,大部分時候總是在工作的。”

“原來連神都需要工作啊。”小杜爾米歪了歪頭,“看來還是我這個小孩子最快活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爸爸媽媽沒搭話。隻是隔了一會兒,他們又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小杜爾米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就十分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過去這些天,感到無聊的時候,杜爾米就會翻閱自己的記憶錨點,倒是找出不少有意思的事情。那些他以為自己早就淡忘的記憶與痕跡,竟然又一次變得鮮活生動。

這種力量來自於艾米的饋贈,當然是友善的、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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