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見到臨淄王、巴陵王,皮笑肉不笑,問:“我剛才還找兩位郡王呢,兩位難得出宮,怎麼不去宴上,反而來後麵了?”
這是女皇最信任的侄子,他好幾次在女皇麵前說皇儲有異心,想要廢周複唐,要不是以狄老為首的老臣一力擔保,皇儲及皇儲的兒子們恐怕已經喪命了。
皇儲整日過得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巴陵王看到魏王,本能地感到畏懼。反倒是臨淄王還算鎮定,有理有據說:“我和四弟奉皇祖母之命出宮,不敢疏忽孝道。太平姑姑與阿父手足情深,我們來給姑姑儘孝,不敢馬虎。”
臨淄王這話看似卑微,但句句都含著軟釘子。他先是搬出來女皇,警告魏王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又扯出太平公主,暗示皇儲、太平公主以及女皇乃是血脈至親,和魏王這種隔了房的侄兒不一樣。
魏王緊盯著臨淄王,目光十分陰鬱。定王左右看看,忽的將目光投注在明華章、明華裳身上,問:“這是誰?”
明華裳正提心吊膽聽著李家、武家對抗,突然矛頭轉到她身上,她都愣住了。好在明華章始終擋在她身前,少年的脊背修長挺拔,替她擋住那些意味不明的打量,拱手道:“在下鎮國公府明華章,這是舍妹。”
聽到鎮國公府,定王稍微有些印象了,好奇問:“莫非你們就是龍鳳胎?”
明華章微微頷首:“正是。”
定王年輕的時候就是出名的美男子,如今人至中年,容貌、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反而更增添一分少年人沒有的儒雅從容。
他目光從明華章身上掃過,他久不參加宴會,竟然不知,洛陽什麼時候出了這樣清俊的少年郎。
其實武家人無論男女,長相都好看,女皇年輕時更是值得正史特意提一筆的“美姿容”。但這位少年不一樣,他的好看是一種清貴高冷、天生睥睨的好看,和武家那種偏柔偏媚的皮相截然不同,仿佛生來就是受人供奉的。
這樣的氣質,倒讓他想起一個故人——太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已經死去的駙馬薛紹。
定王注意到少年一直若有若無擋著身後的女子,他輕輕笑了笑,說:“龍鳳胎好,公主最喜歡這類吉利的兆頭,你們見過公主了嗎?”
“回定王,臣已向公主問安。”
太平公主聽到魏王和臨淄王、巴陵王相撞,已經從殿裡趕出來。她臂上挽著大紅披帛,仿佛沒看到魏王那邊明顯不對勁的氣氛一般,笑著說:“魏王,駙馬,你們來了怎麼不進來?外麵起風了,估計今夜又要下雪,還怪冷的。快進來吧,正好陪我下局雙陸。”
太平公主出現後,臨淄王悄悄放鬆了肩膀,知道暫時安全了。果然,魏王看到太平後不好再發難,半玩笑半試探地走向殿內:“今日來了那麼多青年才俊,你不去詩會上看看,反倒自己待在後殿下雙陸?”
太平公主咯咯笑了聲,媚眼如絲:“這不有魏王來了嗎?駙馬,今日你不要偏幫,我好好與魏王下一盤。”
魏王笑道:“這話說的不對,論起偏幫,攸暨還不知道向著誰呢。攸暨你說,你的心到底在我這邊還是公主那邊?”
定王武攸暨隻是溫文爾雅笑著,在眾侍從、丫鬟的簇擁下,走入春意逼人的內殿。
簾子放下,殿內的笑鬨聲聽不到了,明華裳才終於敢抬起頭來。她發現明華章望著殿門的方向,眸子漆如墨玉,又清冷又專注。
明華裳小心翼翼喚:“二兄?”
明華章回神,淡淡收回視線,說:“走吧。”
明華裳默默點頭。臨淄王和巴陵王也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明華章上前問好,臨淄王兩人目前可不敢得罪任何人,他們禮貌回複,但實在沒什麼心力寒暄,四人共同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就分道揚鑣了。
等臨淄王和巴陵王走後,明華裳擁著香薰爐,悄悄湊近明華章,說:“二兄,你有沒有覺得,今日魏王過於咄咄逼人了,像有怨懟一樣。”
明華章意外了一刹,顯然沒想到明華裳會說這些。他頓了下,道:“你怎麼知道?”
明華裳微微歪頭,嘟嘴道:“說不出來,就是有種感覺。”
明華章沒把明華裳的話放心上,說:“魏王對皇儲素來怨恨,你不用害怕,他們再如何爭鬥,也波及不到你身上。前麵就是女眷聚會的暖閣,我先送你過去。”
明華裳也懶得關心站在王朝最頂端的那幾個王爺的命運。下一任皇帝姓武姓李,國號是周是唐,關她什麼事呢?
她不過是一個假千金罷了,無財無勢無依無靠,再過一年她就要回歸民間,上頭皇帝是誰,底下百姓不是一樣討生活?
明華裳毫不猶豫將剛才聽到的話、見到的事拋到腦後。暖閣很快到了,裡麵都是未婚閨秀,明華章不方便停留太久,目送明華裳進去後就轉身走了。
明華章過來時,暖閣內就安靜了,閨秀們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實則餘光都瞄著明華章。等明華章轉身,暖閣裡霎間炸開了鍋。
“那就是明二郎?果真不同凡響。”
“他身邊的女子是誰?竟然能讓二郎親自護送。”
明華裳身邊立刻湧上來一堆人,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待遇,熟練淡定地解釋:“那是我兄長,對,我是他的龍鳳胎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