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死者死前都見過明華裳,這實在是種不愉快的巧合。公子連連後退,看向明華裳的目光宛如怪物:“你到底是人是鬼?莫非視吾者死這句話,根本不是死者看到誰誰就要死,而是誰看到你,誰就要死?”
這實在荒謬至極,明華裳自己都不知道她竟有如此能耐。任遙剛從驚嚇中脫身,還沒定下神來,就聽到這些狗屁不通的話。
她又氣又恨,高聲罵道:“放你娘的狗屁!誰樂意撞鬼,難道這還怪我們嗎?”
眾人本來就不冷靜,被任遙罵了一句後愈發火上澆油。人群被恐懼把持,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情緒一股腦湧向體力弱小而容貌姣好的明華裳。
“肯定是她,都是她帶來了厄運!她肯定早就被鬼附身了。”
“對啊,要不然,為什麼她頻頻撞鬼,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害怕?”
人群正你一言我一語征討明華裳,越說情緒越激動,忽然從屋裡走出一個人。他身材高挑,英氣勃勃,自帶貴氣的臉上全是冷意,尤其是那雙眼睛,黑的像是寒潭幽淵,無需說話,冷峻威儀已碾壓而來。
眾人聲音不自覺變低。明華章目光慢慢掃過人群,說:“這三人死時,我也都在現場。你們怎麼不懷疑我?”
明華章筆直立著,四肢纖細,肩寬腿長,那雙手骨感分明,哪怕沒聽說過明家玉郎的人,也能看出來他武力不菲。
人都是從眾的,但人也都是欺軟怕硬的,在絕對的武力壓製下,那些衝出牢籠的惡意、偏激很快就冷靜了。沒人敢接話,最開始懷疑明華裳的公子有些過意不去,強撐著說:“我也是合理懷疑,畢竟她每次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也太可疑了。”
明華章站到明華裳身前,他並沒有多餘動作,但簡簡單單幾步,就已經是最明顯的表態:“她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小娘子,也是我的妹妹。有我在一日,就決不允許彆人欺辱她。你們若想對她怎麼樣,那就先從我的身體上踏過去。”
“好了。”門窗後傳來一個清雅的聲音,謝濟川掀衣出門,對著涇渭分明、隱隱對峙的人群笑了笑,說,“無論是人作案還是鬼殺人,新的死者出現了,那就說明死亡傳遞還在繼續。我們不急著抓主使,先內訌做什麼?夜深了,外麵恐怕不安全,諸位回去吧,有什麼事,等明日見了公主和魏王再爭論也不遲。”
眾人本來也不敢和明華章撕破臉,現在謝濟川圓場,他們順著台階下,沒多久就散了。
明華裳看到院門口的人漸漸散去,終於長鬆一口氣。
幸好有明華章,如果是她孤身赴宴,恐怕今夜就難以善終了。哪怕看在鎮國公的麵子上,這些人不敢對她動私刑,但把她關起來“配合調查”,關一晚上或者凍一晚上,也夠明華裳喝一壺了。
何況在這個山莊,落單比挨餓受凍還要可怕。
明華裳慢慢鬆了口氣,認真對前方的明華章說:“謝謝你,阿兄。”
明華章冷冷掃了院外一眼,解下自己的披風,覆在明華裳身上。哪怕明華章身量高挑偏瘦,他的衣服對於明華裳來說也過於寬大了,霎間將明華裳全身罩住。
明華裳從寬大的衣袖下伸出手,默默攥緊係帶。
任遙並不怕那些欺軟怕硬、自欺欺人的蠢貨,她也不需要等父親、兄長來救,她手裡有槍,大不了打一架。可是,此刻看到明華章、明華裳兄妹無言的溫情,她突如其來生出些許落寞。
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嗎?
謝濟川默默看著明華章給明華裳係衣服,等做好後,他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來,說:“無論幕後是人是鬼,顯而易見,他現在盯上我們了。屋裡那個,怎麼辦?”
明華章沉吟片刻,說:“現在天黑了,再去找太平公主恐怕也沒用。死人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給她們找到安全的住處。”
明華裳和任遙的屋子裡停了死屍,肯定沒法住了,但哪怕兄妹依然男女有彆,明華裳總不能和他們住在一起。謝濟川想了想,說:“不如讓她們兩人搬回我們之前的客院?”
這次赴宴兩人一個院子,明華章和謝濟川原本另有住所,是明華章不放心明華裳,特意搬來同住的。明華章聽了依然皺眉:“不妥。對方既然能將我們調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將死人放到房裡,可見他對山莊了如指掌。她們兩人出去住,未必安全。”
江陵一直在屋內“抓鬼”,聽到這話,他探出頭,說:“我院裡好幾個房間,足夠寬敞,晚上還有寶寶巡邏,要不,你們搬到我那裡?”
換成以前,明華章絕對想都不想一口否決,但這次他猶豫了。明華裳從衣服下伸出手指,悄悄勾住明華章的衣服:“二兄,我覺得行。”
江陵的父親是太平公主的左膀右臂,他在飛紅園裡處處高人一等,他的院子絕對氣派。當然,明華裳並不是貪圖享受,主要是饞那隻猞猁。
飛紅園裡有內鬼,明華裳已經不相信山莊裡所謂的“護院”了。人會欺騙他們,但動物不會。
月黑風高,大雪封山,還有什麼比一隻天性警覺狡詐、擅長伏擊狩獵的大貓更安心呢?
明華章也想到這一點了,這也是他猶豫的原因。但明華章還是不放心,江陵和他們並無深交,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好心邀請他們入住?
明華章眼神依舊鋒利冷銳,問:“謝江世子好心。但我們非親非故,怎麼好這般麻煩世子?”
“沒事。”江陵沒聽出明華章的試探,他豪氣地揮揮手,露出本來意圖,“昨夜我期待地等了一晚上,那隻鬼都沒來找我。侍衛們說是我陽氣太重了,我想想也是,明二娘連續三個地方撞鬼,身上肯定陰氣重。你們搬到我院子裡,說不定能將鬼引過來。我還沒見過活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