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呢, 不差錢, 但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就把錢灑出去是不是, 誰家的錢是自己飄來的？不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錢。”
“你們俱樂部的情況我也了解過, 原先有閆老板撐著，他那兒子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但他現在轉手賣了, 就是另外一回事。”
“我們就必須得去看到這個俱樂部賺不賺錢，對不對？你說國家這邊計劃著改製，推動俱樂部發展, 這不是還在計劃中嗎？什麼年月的事兒去了。”
“我就一酸臭商人, 你找我，就得告訴我俱樂部賺錢的地方, 滑商業, 怎麼滑？不就一個培訓機構嗎？國內有什麼能賺錢的比賽和表演啊？沒有是不是？”
“還是說國外俱樂部規模成熟？那你們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績, 對不對，你得給我看見東西啊。”
“行吧，我也不是就這麼拒絕了，要不再等等, 我看看形勢，到時候會主動聯係你。”
“矛經理再見了。”
矛青走進電梯的時候，挺直的脊背就彎了下去。
這兩天狙擊公司那邊平息了, 矛青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她得考慮俱樂部日後的發展, 沒有個財大氣粗的讚助商還得被欺負。
但是這兩天她見了好幾個喜歡投資足球俱樂部的老板, 卻沒有一個對花樣滑冰俱樂部感興趣的。
大家拒絕的理由都一樣, 沒有成績，沒有前景，還沒有政策，憑什麼投錢進去啊？
電梯緩緩往下移動的時候，矛青不由得想，夏凱凱這人看著年輕，看事情還是很透徹的，關鍵他不是嘴上說說，是真的認定了花滑俱樂部的市場還處於萎靡狀態，沒人願意接手這爛攤子。
現在怎麼辦？難道真的等夏凱凱他們出成績嗎？
萬一狙擊公司那群豺狼又卷土重來呢？
矛青不死心，又去了見了下一個老板，等她精疲力儘地回到俱樂部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晚上俱樂部的生意是最好的，燈火通明，兩個冰麵上都是人。
前幾天的矛盾衝突好像不存在一樣，雖然走了幾個教練，但是學員不但沒少，在溫煜的網絡攻勢下，又多了幾個孩子。
但是俱樂部教練不足的弊端也出現了。
冰上，周悅珊正倒退滑冰，牽著一個四歲小男孩的手在指導滑冰。
在另外一個冰麵上，溫健也換上了冰刀鞋，幫忙帶著中級班的孩子訓練。國家級教練的名頭很大，家長們挺願意讓溫健帶訓練的。
但問題是，這三個人有更重要的任務，白天訓練累了一天晚上還要來俱樂部填補人手的不足，這肯定不行，不是長久之計。
“對了，夏總呢？”矛青問服務台的趙薇。
少女愛慕，趙薇對年輕多金還英俊挺拔的老板很有點兒意思，視線沒事就黏在對方身上，自然有問必答：“上樓又去敲閆總的門吧。”
趙薇以前暗戀閆冰冰，現在暗戀夏凱凱，其實也不圖個啥，純粹當追星了。
但就是個典型的牆頭草。
夏凱凱想找閆冰冰當讚助商這事矛青知道，也確實是最好的人選，但關鍵人家不在，能有什麼辦法。
趙薇見矛青愁眉苦臉，水靈的大眼睛一轉，說道：“矛經理，我知道花滑俱樂部有個APP，前年的時候冰協推廣的，您是不是擔心咱們俱樂部的教練問題，要不我去發個招聘的廣告，興許有用。”
矛青驚訝：“還有這個？我看看。”
於是第二天，王濤就收到了律師信。
王濤的官司就不需要說了，反正黑了的心怎麼洗都洗不白，麵對律師拿出來的證據，賠款的金額讓他坐地痛哭，悔不當初。
連帶著，給王濤錢的那個人都被追查，但是對方很謹慎，現金交易，不留證據。即便大家都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但也就抓了幾個一問三不知的小嘍囉，關幾天罰個款也就完事。
不過矛青抓到王濤的把柄隻是歪打正著，她自己都想不到，一個招聘啟事，竟然為風雨欲來的俱樂部再次引來了狂風驟雨。
……
自從周悅珊可以上冰後，訓練進度就開始正常進展了。
兩人上午進行綜合陸地訓練，下午上冰訓練，晚上不累的話還要去俱樂部幫忙帶一下訓練。
時間很緊張，但也沒人抱怨，夏凱凱忙是因為自己的產業，周悅珊幫忙則完全是自願，夏凱凱記著這份情，不厭其煩的配合周悅珊矯正她那些總是喜歡過度使用的力量，訓練的進度反倒是快了幾分。
這天上午。
也就是矛青在花滑俱樂部的論壇裡發了帖子之後，俱樂部裡又來一個外國人。
這外國人個子很高，大約1.85左右，偏瘦，但是肩膀特彆地寬，穿著短袖的手臂肌肉幾乎將袖口撐開，眉眼深邃，棕色的眸子，最明顯的是他過於高挺的鼻梁和尖細的下巴。
他阻止了負責招待的趙薇，獨自一人在俱樂部裡轉來轉去，趙薇不放心就遠遠跟著，等這人賺了一圈後，對著矛青笑著用不算太好的華語說：“我的教練證，見你們經理。”
趙薇一看，我靠！外教啊！
這俱樂部要是能夠找到一個外教，就牛逼了！
她打電話給遊興運教練，遊教練下午沒課，正在家裡，現在過來需要大半個小時，讓她找矛經理。
打電話給矛經理，矛經理又在外麵拉讚助，讓她找溫教練。
打電話給溫健，上午的舞美課溫健的作用有限，他抽空又去了國家隊學習，暫時回不來，讓她找夏總。
打電話找夏凱凱，夏凱凱說我在樓上練習室呢，要不讓他先上來吧。
然後趙薇親自領路，帶著這名外教去了二樓。
到了門口的時候小激動，還沒見過夏總的陸地訓練呢，偷偷瞧兩眼。
但這一瞧，視線就收不回來了。
練習室裡，周悅珊還在維持著“一字馬”的訓練，完全拉開的雙腿搭在架子上一點不費勁，雙手還能扣住腳心，連著腰腹一條線地貼在腿上，那柔韌性是非同一般。
而夏凱凱則在舞池中間進行有點類似於芭蕾舞旋轉一樣的動作，約書亞舞蹈教練站在夏凱凱身邊，雙手扶在夏凱凱的腰上，一邊推動他旋轉，一邊護著他避免跌倒。
將手臂舉過頭頂的年輕人微微斂著雙目，身體緊緊地繃著，立在地麵的一條腿又直又長，微微曲著的腿也繃著一個漂亮的弧度。但是最漂亮的還是他腰線的部分，或許是因為花滑運動員需要更強大的腿部力量，所以大腿部分的練習非常多，因而他們都有一個挺翹渾圓的臀部，當脊背的線條從腰線滑過來到臀部的時候，窗外的眼光灑落在那圓潤流暢的弧形線條上，便勾出了非常迷人性感的輪廓。
趙薇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視覺上的盛宴啊，男俊女美，就連教練都風度翩翩，就這屋裡三人的顏值能抵得上他們整個俱樂部了吧？
旋轉練習這個時候結束，夏凱凱停了下來，對周悅珊說道：“芭蕾舞我不太擅長，但是我覺得它應該非常適合放在自由滑的過度階段，而且我們至少要留出一個八拍，我已經想好一個動作了，高貴典雅，關鍵輕盈流暢。”
周悅珊抱著腿，頭也不回地說：“還是燕式更好一點，氣勢一定要當當當上去，要看的人熱血沸騰。”
夏凱凱無奈：“藝術是不一樣的，是更複雜，更細膩的。”
周悅珊說：“但咱們滑的是花滑，國際的標準就是這樣，大氣磅礴，指點江山。溫教不也覺得這裡那麼安排更好？”
很好，爭論的關鍵點就是在這裡，他們誰都無法說服誰。
約書亞在旁邊聽著，翻譯器在耳朵邊上胡亂地翻譯著，但至少傳遞了基本的意思，他說：“既然沒有答案，為什麼不放著音樂從頭到尾跳一遍？”
是這麼個理兒。
夏凱凱轉身去拿手機，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約了人見麵，甚至沒有往門口看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約書亞倒是看見了門口的人，但見是趙薇領來的人，便也沒說什麼。
就這樣，雷利站在門口，聽著音樂，看著屋裡的人訓練。
音樂選擇在三分之一的部分，這裡還是《螢火》的旋律，但是已經快進入《月夜翱翔》的部分，《月夜翱翔》作為節目的高潮階段，周悅珊和溫健都想要一鼓作氣的將氣氛推上去可以理解，但這樣是不對的，隻有波折才能夠創造真正的高潮，藝術是婉約的，直來直往的那叫乾架。
夏凱凱轉過身來，房間的中間已經空了出來。
他將手機輕輕地放在窗台上，陽光照透了他的手指，他的指尖輕輕的在屏幕上點擊了一下，《螢火》那靈動優雅的曲子便似脈脈的溪水一般流淌在屋內。
他抬起手，朝前邁了出去。
雷利的眼睛微微地眯著，眼底充滿了期待。
自從到華國當了俱樂部的教練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高水平的花滑運動員了，教來教去都是五級的學生，全都是基礎訓練，完全和藝術無關。
可他是一名曾經拿過世界獎牌的雙人滑運動員，他認可技巧，但同樣追逐藝術，時間長了，對藝術的渴望竟然讓他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身體有些微微地戰栗。
屋裡的地上灑落著窗戶的影子，黑與白的界限並不分明，於是舞動的男人當他的腳在那暖與冷的色彩中跳躍的時候，便仿佛跨越了時空一般，有種歲月靜好的美。
他斂著眉眼，麵容肅穆，劉海在他的額前輕輕垂落，他朝前一步邁出，再一墊腳，伸手，抬頭，目光追逐著自己的指尖望去，陽光柔軟了他側臉的輪廓。
踮腳，旋轉。
兩圈。
噠！噠！
兩個節拍恰到好處，然後浮腿落地，朝前探出一個節拍後，再悠然落地，滑出。
緊接著另外一隻腿輕盈協調地跟上，曲著。
再轉。
噠！
又是一個節拍，被穩穩地踩著。
他的手臂修長，伸出去的時候就好像觸摸到了美好與未來。
他的雙眼迷蒙，追著手指尖看去的時候就仿佛看見了詩和遠方。
再一回身，便是月上風華。
優雅連貫的動作手到擒來，節拍的完美運用好像每一次都被足尖踩在了地上，沒有那燕式旋轉的磅礴大氣，但是自有一種輕盈絕美的風采。
刹那間，便似在生命蛻變前的最後一刻，流螢飛旋，光芒乍現，繼而黑暗，再一，掙紮，於是光華依舊，那種與生命對抗，與命運對抗的意境，便呈現了出來。
雷利看的簡直無法呼吸。
渾然忘我到雙腳發軟。
雖然已經退役了很多年，長期枯燥的教學也模糊了他的記憶，但是他依然會關注國際上的花滑比賽，包括冰舞。
他知道俱樂部的老板夏凱凱要滑冰舞。
事實上在過來之前，他覺得華國的冰舞就是個笑話。在舞美方麵華國有太多不足的部分，這已經和技巧訓練沒關係了，而是華國這樣的古國在漫長的曆史變遷中，有著自己的審美標準，與國際審美存在一定的差距。甚至這種差距儼然已經刻印在遺傳基因裡，他們有他們擅長的，自然也有他們不擅長的。
可是這一刻。
對方隻是簡單的抬手投足再轉上幾圈，那恰到好處的姿態便已經征服了他。
音樂過去，夏凱凱的雙腳落地，停了下來，看向了約書亞。
同樣作為舞者，他堅信約書亞和他的審美觀是一致的。
但是約書亞沒有開口，而是雷利說：“這個動作很好，作為任何接續步的銜接部分都很漂亮，這個撚轉步的定級也在三級，適合加入到冰舞的動作裡。”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雷利笑著，大方地用他不太標準的華語，說：“您好，夏先生，我叫雷利，是花滑教練，想要谘詢你們俱樂部的待遇條件，以及發展前景。”
夏凱凱練的還有點意猶未儘。
但是卻不得不打斷自己的狀態走了過去，笑道：“好的，您的個人資料帶了嗎？”
……
矛青精疲力儘的回到俱樂部的時候，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俱樂部正在與一名拿過國際大賽獎牌的外教接觸，對方的誠意很足，有很大的幾率會跳槽到金鑫俱樂部。
“他原本是創世紀的外教？”矛青問道。
趙薇就是個萬事通，點頭：“是的。”
矛青蹙眉。
要說華國的花滑俱樂部裡，還有哪家可以和金鑫叫板的，那麼一共還有兩家。
其中一家遠在H市，那裡是個冰雪王國，民眾的冰雪運動意識很高，人才儲備豐富，所以除了總是為國家隊輸出冰雪運動的運動員外，自身的專業實力也很強，還有好些個不去國家隊隻是留在俱樂部的隊員，年年在國內比賽中都可以拿到不錯的名次。
另外一家，就是同樣在A市的創世紀了。
這家俱樂部資本雄厚，背後有一家大公司支撐，早兩年走的是純粹的商業俱樂部，這兩年還是往職業上發展，為了吸引優秀的運動員，財大氣粗，請了好幾個外教養著。雖然到現在也沒有多少有能力的運動員，但是這樣發展下去，職業俱樂部必然有他們一席。
如今。
創世紀的教練跑到他們這裡來，來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外教那麼簡單，甚至可能會引來麻煩。
在沒有找到讚助商之前，矛青並不希望俱樂部招惹更多的麻煩。
但趙薇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說著：“外教啊！咱們俱樂部終於有平民外教了！你不知道，當初閆總在的時候，一年一百多萬啊，請的一個E國的教練來教他，當時就好多家長問我，俱樂部有沒有外教。你也知道嘛，現在的人也不差錢，為了培養孩子再多的錢也無所謂，為了在外教手下學習，他們願意給多幾倍的錢呢。可我能怎麼辦？我隻能說，我們下一步就是引進外教，與國際接軌巴拉巴拉……”
矛青心裡頓了頓，知道趙薇說在了點兒上。
外教有時候就是一個俱樂部的門麵。
什麼叫做本土俱樂部，就是俱樂部裡都是本國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