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金錢。
在金錢麵前,規則隻是約束,並不是法令,因而會催生一些私下裡的東西,這些是溫健和周悅珊不知道的,是夏凱凱知道卻不想說出來的。
賽場裡的選手們成為了媒體評頭論足的存在,因為缺少一定的約束性,甚至被俱樂部之間的競爭影響,進而這些媒體的關注點也很不同。
“那不是戈爾巴喬夫他們嗎?年紀不小了,把托爾塔舉起來果然有點吃力,也不知道他們在床上是不是還這麼默契。”
“我看見波多野惠子了,哦,天呐,她發育的比台長的秘書還要好,聽說要不是因為發育失控,他們的退役年限還會被延長。”
“那對亞洲人是誰?有人知道嗎?”
“你很無聊?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把鏡頭對準戈爾巴喬夫,以及波多野惠子組合。”
看台上已經抵達的媒體記者這樣議論著,鏡頭的焦距沒有一幀施舍在夏凱凱他們的身影上,鏡頭不斷推進到極限,甚至在波多野惠子那傲人的“事業線”上停留了很久。
波多野惠子的俱樂部正試圖推出“童顏巨·”這個賣點吸引更多的學員,好幾個記者都收了錢,他們將會在這次聯賽裡大篇幅的讚美這對亞裔選手,爭取將他們一舉推上俱樂部的人氣巨星寶座。
但是在鏡頭看不見的地方,夏凱凱正將周悅珊從身後托舉起來,兩人動作乾淨利落,行雲流水,尤其當周悅珊踩著夏凱凱的腿做出托舉亮相的瞬間,兩個人視線一對上,那張力便轟然湧出,氣勢十足。
待得周悅珊從夏凱凱的身上翻下來,兩人滑出短節目規定圖案舞的時候,即便在這人來人往的冰麵上,他們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專注度和同步性。
而且兩人不僅僅要求著大賽級彆的同步性,就連冰上用刃的弧度,身體傾斜的角度,也非常的微妙,維持在失控的邊緣,飄逸靈動,讓人的視線一旦落上去就移不開,這本身已經是技巧的一部分了。
在不遠處同樣做著同步練習的托爾塔對戈爾巴喬夫說道:“那是哪個俱樂部的?”
戈爾巴喬夫自然不知道答案,他轉頭去看那對亞洲人組合,目光裡充滿了好奇。
而R國這對組合竟然也同時議論起了另一對亞洲選手。
波多野惠子說:“沒想到會見到亞洲的參賽隊伍。”
東堂慎一說:“男單和女單那邊每年都會有些華國人參加比賽,但冰舞確實是第一次。”
波多野惠子問:“那個俱樂部名字怎麼讀?”
東堂慎一說:“金……鑫……俱樂部。很眼熟,我好像見過。”
其中,還有一家來自R國的媒體記者,本來是為了來拍攝波多野惠子和東堂慎一退役後在俱樂部發展的新聞素材,他甚至已經約好了他們賽後的采訪,從一開始鏡頭的焦距就對準著他們。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鏡頭卻已經偏斜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方向。
那是一對亞裔選手,沒有賽牌的情況下很難分辨他們來自哪家俱樂部,不知道年齡,不知道來處,甚至完全陌生的情況下,這名記者不清楚自己的目光為什麼會被對方鎖定。
就像那滿場的人群裡,隻有這一對發出淡淡的光芒,很好看。
鏡頭的焦距在不知不覺間對準了這對選手,等他回過神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拿起攝像機按了一下回放,本想刪除掉這一幕,但正好看見兩個人滑了一組接續步後進入了一個四級的托舉動作……鏡頭拍攝的非常清晰,角度簡直就是完美,就像是特意為之的擺拍一樣,就連表情都格外的到位,讓人忽然生出一種不舍的感覺。
最後,這個R國的記者將手從屏幕移開,放棄刪除。但工作還是要做,他移開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本國的一對選手身上,隻是鏡頭雖然對準著,目光卻還是時不時地飄開……
就在這時,俱樂部的廣播裡傳來聲音,親切的女聲用英語說著:“比賽即將開始,請各位參賽選手去裁判台抽簽……”
人群像是流水一樣嘩啦啦的往外湧。
夏凱凱和周悅珊像是兩條不起眼的小魚,隨著人群朝一個方向滑去……
……
夏凱凱抽了號回來,第十一組上場。
在這個分站賽一共隻有十四組成年專業組的冰舞選手報名參加比賽,實力強勁的運動員會默認分開戰區,避免在總決賽之前就進入“廝殺”。
但是每個分站賽排名一二名的選手基本也代表了聯賽的最高水平的層次,總人數雖然少,但想要贏過他們拿下總決賽的名額,也不容易。
賽前就備受關注的戈爾巴喬夫和托爾塔抽簽抽到了第六組上場。
而人氣最高的波多野惠子和東堂慎一組合則在第十組。
如果說,這是自由滑,是總決賽,夏凱凱抽到的十一組就很不錯了。
上場越是靠後,越可以通過對手的實力進行調整,至少男單、女單和雙人滑都會在上場前進行一些戰略性的調整,冰舞的影響雖然不是很大,但如果可以靠後也是比較好的。
但此時他們進行的是短節目。
在大家需要滑出同樣規定圖案舞,以及探戈舞種的前提下,其實越靠後越不利,裁判可能會審美疲勞,以及選曲上的重複,都會讓越後麵出場壓力越大。
夏凱凱將簽號放在了周悅珊手裡,聳肩。
周悅珊並不在意上場的時間,她捏緊手裡的簽號點頭:“走吧,正好留給我們更多的準備時間。”
溫健落後了幾步,心裡惴惴的,患得患失,黑色的眼圈更是讓他麵色憔悴,但一旦與夏凱凱和周悅珊的視線對他,他總會露出精神的,自信的笑容。
最開始比賽的是冰舞項目的少年乙組,一共隻有七組選手,加上打分時間,不到半個小時就比完了。然後是少年甲組,以及青年組的比賽。
等到上午十點的時候,成年組的比賽終於開始了。
這期間,夏凱凱和周悅珊換上了比賽服,罩在厚實的羽絨服下麵,擋了個嚴實。
然後周悅珊找了個地方坐下化妝,表情凝重,一筆筆的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上色彩,就像是一種儀器,透著一種神聖感,而她本人則在這樣的過程裡,又一次整理了自己的狀態。
最後的口紅塗完,周悅珊終於將目光從鏡子上移開,然後就看見了坐在身邊正好奇看著自己的夏凱凱。
夏凱凱整理了頭發,朝後梳高的頭發露出了光潔明亮的額頭,尤其是一雙濃黑的眉毛下的那雙眼睛,在這種成熟發型的襯托下,有種逼人的鋒利。
他穿著的厚外套半敞著,衣領處可以看見裡麵露出的一抹紅色,翻卷的大蕾絲像是一團怒放的花團一樣從羽絨服的邊際探出一角,若隱若現的反而越發地誘人。
周悅珊揚眉,說:“你化妝了?”
夏凱凱搖頭。
周悅珊說:“肯定塗粉了。”
“沒有。”
周悅珊說:“那就是畫眉毛了。”
“真沒有。”
周悅珊怒:“不可能!把頭發梳起來就換個人,你唬我啊!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偷偷畫眼線了?”
“……”
周悅珊巴拉著夏凱凱的眼睛使勁地看,確實沒找到眼線的痕跡,不得不氣餒地說:“你的睫毛顏色很濃啊。”
夏凱凱揉了下眼睛笑。
這個雙眼睛是他重生後覺得與曾經的自己最不同的地方。單眼皮,眼睛狹長,看起來很凶很不好惹,但是因為睫毛較多,而且色澤濃黑,所以尤其當他洗完臉了照鏡子時,被沾濕的睫毛像是在眼睛一圈畫上了眼線,有種莫名的邪氣,就像是西方的傳說裡的惡魔,總之很不正經。
正說著。
成年組的比賽就開始了。
夏凱凱和周悅珊的注意力瞬間轉移。
終於到了成年組的比賽。
親眼的。
看著。
成年組聯賽的水平如何。
這是一對來自加國的大齡組選手,即便畫上了濃妝,但兩人超過三十歲的年紀依舊無法遮掩。
而且東西方人種的差異,西方人一旦上了年紀,老的就太快了。
音樂響起。
他們滑的是《夏日夢眠》的探戈舞曲。
姿態還不錯,探戈舞曲也較為適合這個年齡段的選手發揮,舉手投足之間能夠看見他們身上那種低沉壓抑帶著濃鬱曖昧的相互勾引。
但是除此以外,水準就非常一般了。兩個人的身體僵硬,缺少協調性,用刃混亂,同步性不用說了,就連規定的圖案都滑錯了好幾個地方。唯一能看的也就是托舉的地方,應該是認真練過,起的部分乾淨利落,女伴兒落地的時候有明顯的滑冰,就這水平……大約也就和爨一一他們差不多吧。
當然。
個體不能夠代表大賽的整體水準,但是在有前世界冠軍參賽的前提下,選手間的水平差距竟然這麼大,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唔……”溫健咬著自己的下唇偷笑。
要是選手的實力都這樣就好了,壓力一下減輕了大半兒有沒有!感覺自己就要飛黃騰達未來可期了有沒有!
就連夏凱凱的心裡都踏實了一點。
繼而覺得最近緊張的不行的自己有點好笑,像是掩飾一樣,他左右看了一圈。
說實話,冰舞的短節目比賽其實真沒什麼好看的。
圖形一樣,曲目風格類似,能夠留給選手自由發揮的空間不大,也難怪觀眾不喜歡看。
三百個座位沒有坐滿,來的全都是選手家屬,幾乎沒有一個外來的觀眾。
哦,不對,有外來的觀眾。
夏凱凱準確的在人群的後麵,捕捉到了穆淵的身影。
為了確認是不是他,夏凱凱甚至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後看。
視線對上翠綠湖水般的眸子,確認無疑。
然後,就在夏凱凱地注視中,穆淵冷漠著一張臉與他互望,不像是來看他們比賽,倒像是來尋仇的,親眼見證他們的失敗。
“你在看什麼?”溫健在問。
“穆……雷蒙德先生來了。”
“什麼!?”溫健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轉頭驚訝地尋找。
夏凱凱的眉梢微微一揚,對著穆淵招手,無聲地說:“雷蒙德先生,到前麵來坐。”
穆淵禮貌性地點了一下頭,卻一動不動。
溫健激動的乾脆直接跑了過去,一番說道,這才將金主爸爸請到前麵來。
這耽擱的一會兒工夫,第五組選手已經比完了。
這場分站賽的冠軍級選手,E國組合已經上了冰。
賽場裡響起了掌聲。
很難得。
比賽到現在,觀眾們的態度都很冷漠,一開始的時候還會有些掌聲,後來漸漸的就忙起了自己的事情,陪伴家人的就與家人聊天,無聊的就在玩手機。
會特意停下談話、放下手機,顯然是因為這對E國選手的名氣確實特彆地大,大到大家自然而然地對他們產生關注。
“哦,有趣的比賽終於要開始了。”
“他們去年才退役的時候拿下了總決賽的第二名。”
“今年俱樂部簽了很多新的男單選手,冰舞這邊的變化並不大,今年如果他們的狀態保持的好,或許可以衝一衝第一名。”
“彆聊天了,能在這樣的賽場看見世界冠軍級彆的選手比賽,認真看看吧。”
“你們說,他們還能夠滑回A級賽場嗎?”
“看過今年的表現不就知道了?”
戈爾巴喬夫牽著托爾塔的手在掌聲中滑了兩圈,然後在冰麵的中間站定。
深呼吸。
對視。
眼睛裡漸漸地生出了一絲火苗。
沒有運動員在能力還夠的情況下想要退役,退役總會有很多的理由,但是內心深處,總是不屑的,是不甘的,帶著一點複仇的想法簽約俱樂部,然後如同忍辱負重一般滑著這樣的二流比賽。
他們還想回到一線的賽場上去。
儘情綻放自己的光彩。
哪怕可能無法獲得名次。
哪怕差距已經被拉開。
但依然渴望接受掌聲的洗禮。
而不像此刻。
這稀稀拉拉的掌聲,對於他們而言不但起不到一點促進的作用,甚至零散的更仿佛嘲笑。
明明拿過世界第一,卻出現在這樣的賽場上。
簡直就是恥辱!
兩人對視著,氣勢一點點地就升了起來,身體裡的希望之火沒有熄滅,這是一場在逆境中燃燒自己的探戈。
音樂響起。
《夜色撩人》。
戈爾巴喬夫和托爾塔是一對夫妻。
夫妻檔要說實力真的比“舍友組合”或者“閨蜜組合”更好,倒也不至於。但是在一些纏綿的動作上,他們確實會更加地放肆一點。
就比如這《夜色撩人》的探戈舞曲,音樂聲仿佛絲竹靡靡,樂聲始終徘徊在低音區裡,婉轉曖昧,背景音裡偶爾響起的喘息聲更是讓人麵紅耳赤,很容易讓人聯想出房間裡的大床,光滑的綢緞,以及飛揚的紗幔。
這種極度熱辣,性·暗示濃鬱的音樂,首先“舍友”、“閨蜜”組合就會避開挑選,而不像這樣的“夫妻檔”,滑著,摩擦著,挑逗著,腰胯性感的扭動,舞到高潮的部分還能嘴對嘴地來一下。
“夫妻檔”在冰上挑起情來,是真的熱辣放肆。
不會讓人覺得尷尬。
這是他們的優勢。
而且畢竟是世界冠軍級彆的選手,哪怕退役了,在舞美上表現能力也是很高的,簡直和前麵的選手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舞動的時候肢體非常的協調,哪怕眼神對上,都藏著十足的戲。
然後音樂再一起來,男人臉上露出帥氣的笑容,而女人則大方地張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的,大笑著,明眸皓齒,就連笑容都經過專業訓練,有著十足國際範。
“啪啪啪!”掌聲響起。
觀眾們絕對是自發鼓掌的。
優秀的冰舞選手,都具有煽動觀眾情緒的魔力,能讓觀眾忘我,自然也能讓觀眾起身鼓掌。
在這樣級彆的比賽裡,可以看見這樣水平的節目,簡直就是黑暗中的一縷光,讓人興奮!
這水準,就值得學習了。
夏凱凱和周悅珊看的很認真,眼睛都忘記眨了,當他們滑完,還自動拍手鼓掌。
“真的很好啊。”周悅珊很謙虛。
夏凱凱點頭:“情緒展示的非常到位,而且同步性也很高。”
“我是不是總是笑的太含蓄了?我好喜歡托爾塔最後臉上的笑啊。”
“回去我可以陪你練練。”
“好。”
溫健看過了比賽,卻開始咬嘴唇。
表示寶寶壓力又大了,寶寶不高興了。
但就在全場的目光都被冰上兩人吸引的時候,隻有一個人在看夏凱凱。
賽場的音樂仿佛可以蠱惑人心,穆淵根本不想去看不認識的男女是怎麼纏纏綿綿虐待單身狗的,尤其是某些過了火讓人產生聯想的動作更是讓人火冒三丈,無處安放的目光最後隻能落在了身邊青年的臉上。
青年看的很認真,眼睛裡似乎有著求知若渴的光芒,眸子裡吞吐著星亮的光芒,有種彆樣的鋒利和專注。他的目光在青年的臉上一遍遍地滾過,梳高頭發露出了眉眼的青年有種彆樣的氣質,冷峻,貴雅,好像就連嘴唇都紅潤了幾分,像是塗抹了淡淡的唇彩,泛出潤澤的光芒,一開一合的,甚至可以看見深處粉色的舌尖……
絲竹之聲靡靡。
嗯嗯啊啊的聲響從天邊傳來。
“咻咻——”
有人在吹口哨。
將穆淵失控的思緒拽了回來。
他從容地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看向了冰麵。
下一秒,他詫異地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後眉梢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