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穆淵其實隻是有點脫力, 瞬間的失神而已, 被夏凱凱和徐嘉憶一左一右的從溫泉裡架出來的時候,肌膚一接觸到冷空氣就清醒了很多。
穿上服務員遞過來的浴衣,穆淵氣悶地獨自一人進了臥室洗澡換衣服。
夏凱凱有點不放心,敲門道:“雷蒙德先生, 需要幫忙嗎?”
穆淵沒有回應,冷著臉脫了褲子往浴室裡走。
“您沒事嗎?”
“雷蒙德先生?”
但是門外的詢問聲鍥而不舍,穆淵站在淋浴噴頭下也沒按開水,夏凱凱的聲音一直從門外傳來,開始覺得煩, 多聽了幾次心裡又泛起微微的暖, 穆淵抿緊的嘴角漸漸緩和,回了一聲:“不用, 我自己可以。”
得到回應, 屋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緊張的可不止夏凱凱,所有人圍了過來,聞言這才散開。
溫健和約書亞都有點怕穆淵, 即便再想泡溫泉, 也不願意湊那個熱鬨,再加上周悅珊,剛剛三個人鬥地主玩的很開心, 約書亞這個老外很擅長打牌, 贏了最多次。
不過聽見動靜, 三個人一起跑過來, 溫健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待得夏凱凱解釋之後,其他人都還好,隻有約書亞的眉心微微地蹙著,露出了一些擔心。
穆淵出來的很快,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很好一樣,甚至已經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精神地坐在沙發上,喝著杯子裡的黑咖啡。
一杯黑咖啡喝到見底,穆淵抬眸看向眾人,目光清明冷銳,再次充滿了力量,就好像前一刻虛弱的男人從未出現過,他高坐在王座上,隻需要一個眼神便讓人不寒而栗。
“那麼雷蒙德先生既然恢複了,我們就走吧。”
“對對對,走吧走吧。”
“走,換衣服去。”
徐嘉憶偷偷拉住夏凱凱,問:“回去啦?”
夏凱凱點頭:“嗯。”
徐嘉憶留戀地看了看溫泉池,明顯沒玩夠。
夏凱凱低聲說:“六天後。”
徐嘉憶點頭。
金主爸爸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是這麼牛掰,縱然大家都是意猶未儘的,但卻不得不配合金主爸爸的行程。
離開會所的時候甚至才八點,換了夏季日長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儘,會所正是熱鬨的時候,他們卻要往回趕。
來的時候是溫健開的車,正好一輛車可以坐滿,回去就隻能分開走。
溫健開的車,首選自然是送金主爸爸回家,其次就是唯一的女生周悅珊,最後一個人選也隻能是約書亞。
但是穆淵卻說:“擠擠坐吧。”
擠擠坐的意思,就是後座的兩個人變成三個人。
不能留下人生地不熟的徐嘉憶,結果等著車開出去的時候,約書亞先生一臉蒙逼,自己怎麼的就成了被放棄的那一個了?
原因是。
穆淵希望和夏凱凱談談。
談談。
在車裡。
後座。
擠著。
穆淵在司機的後座,中間隔著夏凱凱,靠門的是徐嘉憶。
錢都砸在了俱樂部的溫健手上沒有錢,消費降級,開的車從五十多萬降到了十萬,型號太小,後座的三人很辛苦。
徐嘉憶是身形最小的一個,把自己在門邊團吧團吧團成了最不占位置的姿勢,然後就沉默著不說話了。
即便如此,穆淵和夏凱凱還是有些擁擠,手腳貼靠著,不能隨便的動。
挑剔的霸總這次一聲都沒吭,坐的非常自在。
車開出去,夏凱凱問道:“有什麼事?”
穆淵說:“俱樂部的資金還夠嗎?”
“夠的。”
買下這家俱樂部才多少錢,穆淵每年給的讚助費已經高的不科學了,要不是這樣,矛青也不會搞這麼大的宣傳活動,說到底就是手裡有錢,可以做到更多。
“確定?”穆淵確認。
夏凱凱再次點頭,確實是夠的。
穆淵眉心蹙緊了,質疑地說:“那麼聯賽是什麼情況?”
提到聯賽,所有人耳朵都立了起來。
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個話題太敏感了。
夏凱凱則一下就反應過來穆淵想要談什麼。
他真的沒想過穆淵會和他談這件事,還是在那麼多人的時候談,他以為穆淵會去找矛青,當然也可以單獨約他,而不是這樣……這並不合適,身邊的都是單純的運動員,在華國這種純粹的舉國體製的國策下成長的運動員,可能有點單純,但也純粹的讓人想要珍惜,他不願意讓他們知道太多。
急狠了。
夏凱凱一把抓住了穆淵的手,然後手指還在他的手心裡摳了一下。
瞬間。
穆淵的身體跟過電了似的。
睜大了眼睛瞪著夏凱凱。
夏凱凱對他眨眼睛,想說你彆用一副“你這個刁民想要害朕”的目光瞪人了好不好,我也被你嚇了一跳,有什麼事情咱們下來再說不行嗎?
狹長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窗外的霓虹燈閃爍,恍惚間那眼睛每次的開合好像都在變換著色彩,穆淵感受緊抓著自己,還把手指往自己的掌心裡塞的那隻手,微不可查地收緊了幾分力道。
他不確定地想著。
如果夏凱凱喜歡的是男人的話,會不會喜歡自己,畢竟自己那麼優秀,英俊、多金,暗戀自己很正常。但是怎麼辦,你是雨果的侄兒啊……恐怕我很難回應你……
這樣想著,穆淵的嘴角突然勾了起來,他將夏凱凱的手鬆開,將頭轉向窗外,淡淡地補充了一句:“下一場比賽成績再好一點吧,否則進不了總決賽。”
感受到探測過來的“觸角”都收了回去,夏凱凱鬆了一口氣。
他對穆淵笑道:“沒問題,我們會更努力的。”
簡單的過分了的交談,甚至沒頭沒腦的,車廂裡再次恢複了平靜。
團吧著坐在門邊的徐嘉憶得了個空,不甘心地提議道:“不是說A市的烤串很出名,網上小品電視劇裡經常可以看見烤羊腰子什麼的,咱們俱樂部附近有地方能吃嗎?”
這句話。
瞬間拯救了車裡就要窒息的眾人。
溫健忙不迭地說:“有啊有啊有的啊,就在旁邊的小街裡,往後麵走一點就有一條夜市,生意可好了。你看過地圖沒有,咱們俱樂部離步行街很近,地理位置特彆好,買什麼都能買到,還缺你一對腰子?”
“腰子烤著好吃嗎?”
“好吃!一口咬下去,香的都悶人。”
“不臊嗎?”
“那要看你怎麼想了,吃的就是這個味兒,你能接受就喜歡,就好吃,天下絕頂的美味兒。”
周悅珊扶著心口乾惡心,說:“難吃死了。再說我晚飯都能吐出來。”
溫健正色:“你不喜歡不代表彆人不喜歡,你們女孩子的口味淡,就有點自知之明,彆去挑戰這些重口味的食物,這不就是自找沒趣嗎?”
周悅珊翻白眼:“真的不好吃。”
溫健抽空還轉頭為徐嘉憶推銷:“彆聽你小珊姐的,她懂什麼,一會回去了我帶你去吃烤串,點十串腰子,一次吃個過癮。”
這邊說的開心。
夏凱凱的臉上也重新浮現了笑容,詢問穆淵:“雷蒙德先生要去嗎?還有彆的食物,烤牛肉的味道也不錯。”
車裡的氣氛凝滯了一瞬。
所有人頭頂上的天線都立了起來。
溫健特彆想要一盤子將車開到路邊,拎著夏凱凱的耳朵訓斥:凱哥!凱哥啊!你能彆哪壺不開提哪壺嗎?你總是喊上強製冷的金主爸爸,我遲早得胃癌啊!
然而困倦的穆淵卻沒有太多的遲疑,視線落在夏凱凱的臉上,點頭。
“好。”
溫健和周悅珊的肩膀“啪嘰”耷拉了下來,初初領會到金主爸爸威力的徐嘉憶則把自己又縮小了幾寸,尾巴蓋住鼻子,藏起來。
當然。
路邊小吃的規格與霸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溫健不得不臨時改變地方,換了一家烤串店,但就算這樣,霸總穿的西裝革履的坐在圓桌邊上的模樣,看著依舊很彆扭。
一盤盤的烤串上來後,再配上啤酒,吃開了的溫健和徐嘉憶漸漸也就顧不上霸總的情緒了,再加上一個周悅珊,三人聊起了京城有趣的旅遊點,打算得了空帶著徐嘉憶去轉一轉。
夏凱凱避開了一些口味太重的食物,隻是拿著烤牛肉吃,他吃的不多,大多數時候會參與到溫健他們的話題裡,但偶爾也會關注一下穆淵的情況。
穆淵的口味並不挑剔,他小時候為了活下去吃過各種食物,動物內臟這種絕不會擺上白人餐桌的食物從未被穆淵挑剔過,甚至比夏凱凱還能接受這類重口食物,所以即便穆淵坐著的姿態很正經,但是慢悠悠地吃著麵前的食物,不知不覺的在麵前擺了不少的空簽子。
再次伸手,穆淵看著眼前的可疑食物,問道:“這是什麼?”
溫健說話的空隙解答說:“羊腰子。”
“羊腰子?”
“大補。”說著這兩個字的溫健跟路邊上賣黃·碟的小商販似的,擠眉弄眼。
夏凱凱在旁邊笑著,用英文說了一句:“精力會更旺盛,提高性·能力,我們是這麼認為的,很厲害。”
穆淵揚眉看著他,看了很久。
夏凱凱困惑,怎麼了嗎?
繼而。
穆淵的眼底閃著淡淡的光芒,嘴角勾出微不可查的弧度,從簽上咬下那塊肉,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
第二天。
俱樂部就開始張燈結彩了。
雖然說國內最近都在宣傳不要過外國的節日,但是作為打開門營業的地方,應景是有必要的。
更何況俱樂部換了老板,而且老板還滑出了成績,按照矛青的意思,當然是要往大了辦,亮出的“肌肉”不“凶猛”,叫什麼“亮肌肉”。
麋鹿拉著雪橇,雪橇上坐在紅衣白須的聖誕老人,從俱樂部那大幅的落地扇前飛過,一片片白色鑲著銀線的雪花紛紛落下,還有一些穿著五彩衣服的小紙人仰頭看著天空上的聖誕老人歡呼,巨大幅的聖誕節裝飾非常的應景,哪怕是開著車路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櫥窗上的妝點。
矛青甚至還從倉庫裡翻出了幾年前閆冰冰在的時候采購回來的巨大聖誕樹,擺在了門前的廣場上。樹下堆著用五彩包裝紙包裝的禮物,還有用彩燈編製的麋鹿在樹下或者休息,或者吃草,或者搖頭觀望。
俱樂部在大樓外麵的招牌也請人重新擦拭了一遍,該換的換了,嶄新乾淨,到了晚上燈光一亮,俱樂部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透露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氣息。
不知道跑到哪裡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閆冰冰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再次出現在了俱樂部裡。
這個時候俱樂部裡的人已經不少了,有些是俱樂部學員的家長,有些是買了票提前進來休息的觀眾,就算在二樓站著看也需要買票,但為了保證安全,今天俱樂部的人反而還沒有敞開了做活動的人數多,但是秩序井然,氣氛很好。
閆冰冰要進來,認識他的員工自然不會攔著他,哪怕他沒有票。
所以閆冰冰從二樓走過,便看見了俱樂部煥然一新的氣氛。
身邊不遠處是一對看起來很會打扮保養得當的老夫妻,阿姨臉上還畫著淡妝,叔叔懷裡著抱著他們的小孫子。
小孫子說:“什麼時候開始啊?”
叔叔說:“快了,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我想下去滑。”
“今天不行,一會小哥哥小姐姐們還會表演,還有你最喜歡看的冰舞表演呢。”
小孫子點頭:“我最喜歡看冰舞。”
阿姨說:“你好好練,夏哥哥說了你如果練好了,就給你找個伴兒,親自教你。”
小孫子說:“我要張青青和我一起滑。”
阿姨說:“青青比你早學一年,比你快一點,你得加油追上她,你才能和她牽手,知道嗎?”
“好!我加油!”
這邊也有女孩在低頭看著,手裡拿著個手機聊微信,正在語音說道:“好激動,金鑫好久都沒過商演了,好像有兩年了吧,上次來的時候看見的是閆冰冰滑單人,蘇宇和伍弋還在滑雙人呢,不知道今年是什麼表演。我告訴你啊,今年俱樂部的冰舞在世界上拿了第三名,老厲害了,我等會給你拍段視頻過去啊。”
“是啊,感覺俱樂部前兩年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今年再看元氣又恢複了。”
“我是不會滑冰,還不能讓我看看啊,而且真要有時間,我也能上冰啊,辦個會員不請教練又不貴。”
“對啊,俱樂部說是要走專業路線,你說國家隊的高手看不見,俱樂部還不讓看嗎?辦個會員,明目張膽地看,沒準就看見A級大賽的水準了,這不比電視上看著過癮……”
閆冰冰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眉心蹙緊,心裡緊繃繃的,還有種難以言說的沉悶在心口衝撞著,難受的感覺湧來,他的手抓住護欄,手背上青筋湧出,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和過來。
然後身邊說微信那女孩一轉頭,本來正在聊著呢,突然就啊啊啊地叫了起來。
“啊啊啊!閆冰冰啊!我看見閆冰冰了!”
閆冰冰整理了一下神色,有點慶幸自己下來的時候稍微整理了一下,真是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尖叫聲了,莫名的有點緊張……甚至,懷念。
“閆冰冰你好。”女孩郝然地笑著,“不好意思啊,剛剛沒看見你,我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吧,我在誇俱樂部呢。”
閆冰冰對著她點了一下頭,目光有點閃避。
在閃避的瞬間,閆冰冰愣了一下,繼而心臟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割了一下,浸出了濃的發黑的血珠。
曾經的,那個可以坦然與人對視的自己……什麼時候不見了。
恍然間,俱樂部打開了音響暖場,還有些今天有表演的小選手在冰上滑來滑去訓練,身邊女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
觀眾進來的越來越多,很快就將閆冰冰的身影淹沒。
等到了7:25的時候,活動人員基本到齊,主持人拿著麥克風調整,時不時的還和觀眾們互動一下。
“大家來的很早嘛。”
“小朋友們滑的太可愛了,真想抱起來舉個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