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後一站的短節目(2 / 2)

就像探戈舞一樣,在那冷靜的甚至嚴肅的麵孔下,隱藏著自己沸騰如岩漿的心。

壓抑。

壓抑。

然後綻放。

似花朵徐徐開放的過程,耐心的,冷靜地等待著,最美時刻的來臨。

二十九號的組合滑完下冰,雙方人馬擦身而過,夏凱凱拉著周悅珊的手,兩人深呼吸一口氣,在臉上洋溢出滿滿的笑容,然後一起滑上了冰。

他們的比賽終於開始了。

……

國際滑聯安排了兩名裁判過來擔任“監督員”。

一名叫做埃迪·羅利,另外一名是基諾·貝爾,他們的年齡差距足有二十歲。

埃迪·羅利是一名世界級的冰舞裁判,從業二十多年,業內的名聲不好不壞,但是朋友很多。他的原則是可以調整的,既可以公正的為世界大賽的選手打分,也可以去某個小比賽裡擔任特殊裁判,他並不怕彆人說他狡猾虛偽,畢竟他的朋友比敵人多,而且他的收入一直遠比其他同事高上很多。

基諾·貝爾則是埃迪的學生,今年才二十八歲,很聰明勤奮的一個孩子,埃迪走到哪裡都會帶著他。來這樣的比賽裡當裁判不但可以開拓人脈,還可以創收,埃迪希望基諾能夠賺的多好一點。

不過到底年輕氣盛。

雖然埃迪已經提醒了很多次,基諾的分數還是大部分時間出現在最低分裡,這樣無效的分數多了,聯賽這邊多少有點意見。

在上次芬蘭分站賽的時候,聯賽的主席約著他們喝過下午茶,專門提起了最低分數這件事。之後埃迪的分數給的高了一點點,但是基諾依舊保持著年輕人的正直。

埃迪再沒有提過這個話題,他願意保護基諾身上那份公正客觀的裁判靈魂,年輕人的樸質甚至讓他有種珍貴的感覺。

但今天的比賽未免太無聊了。

比“二線”選手還要低些級彆的選手,都彙聚在了這場比賽裡,沒有大賽素養的選手胡亂地滑著,甚至有些人連對賽場的敬畏都沒有,想怎麼滑就怎麼滑,甚至還有完全無視了國際滑聯這個賽季規則的選手出現,腳下的圖案亂七八糟,意境不知所雲,給他們定1級都是都高抬了。

而這樣的選手,還特彆的多。

兩個小時的時間,彆說基諾冷下的臉,就連埃迪都有些不耐煩了。

但是當第二十七組選手上場後,基諾的目光開始頻繁的往一處落去,眼裡的期待也越來越高,就連臉上那隱忍憤怒的表情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埃迪察覺到變化,也轉頭看去,於是便看見了那對兒來自華國的冰舞新人。

任何意義的,冰舞新人。

沒有在任何世界大賽上見過,甚至是第一次出現在這樣的俱樂部聯賽裡,一出現都給人很深刻的印象,像是靜靜躺在砂礫裡的珍珠一樣,發出炫目的光霞。

等到了二十九組終於滑完。

原本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蹙眉的基諾坐直了幾分,他將身體往前傾,雙臂搭在了桌麵上,目光專注地注視著冰上的兩個人,有著明顯的期待。

埃迪也跟著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坐姿。

這邊還在統計分數,埃迪和基諾的分更早前就交上去了,不出所料,被去掉的最低分依舊是基諾,埃迪則狡猾的混跡在低分區裡,適當地拉低著每個選手的分數。

作為監督裁判,他們甚至懶得監督。

就像那對米國選手,滑的非常地一般,但是被打過招呼的裁判都給出很高的分數,他們的低分被淹沒,依舊能夠拿下全場最高分。

現在那邊還在打分,埃迪和基諾卻已經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場上的兩個人。

基諾終於在一個這麼久之後,第一次開口說道:“我上個月從英國回去,登陸了世界滑聯的網站,你知道嗎?全世界的冰舞運動員信息裡並沒有他們,他們的名字分彆在男單和女單裡。”

埃迪說:“華國很擅長培養單人選手,很意外他們竟然沒有去滑雙人。”

“而且他們還不在那個國家的國家隊裡。”

“是的,華國最優秀的選手都在國家隊。”

“然後他們滑著俱樂部,而且還是冰舞。”

“是的。”

“這真的很奇怪,讓人很介意。這種可以和世界大賽接軌的冰舞水平,或許真有可能在華國的俱樂部裡覺醒。要知道華國的冰舞真的太差了。”

“我記得那對兒選手,確實,嗯,不怎麼樣。”埃迪點頭,他參加過很多的國際大賽裁判工作,華國的那對選手在舞蹈藝術方麵可以提升的空間太大了,不和樂,藝術展現不到位,有時候甚至會讓人看著很尷尬,要不是華國人都很刻苦,在技巧上會下更多的功夫,那樣的藝術水平,想要晉級都很難。

“但是這一對兒,我對他們的舞蹈很難忘。”最後基諾說著,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期待的光芒,“一直在期待他們這次的比賽。”

“我也是。”埃迪說的是實話。整個加拿大站的比賽,他第一期待這對華國選手,第二期待那對英國選手,有時候抬頭去看頭頂上大屏幕裡的那對米國選手高高在上的名字時,他甚至生出一種無法克製的憤怒。

比賽的公平被挑釁了。

用錢買來的獎牌簡直惡心。

是該有人讓他們嘗嘗苦頭了!

……

在冰上滑著,親吻完冰麵的夏凱凱回到冰麵的中間,與周悅珊彙合在了一起。

賽場裡響起了掌聲。

而且掌聲很熱烈,聲音也很大。

有些在玩手機,或者交頭接耳的觀眾驚訝地抬頭,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對選手的掌聲會那麼大。

不過掌聲大一般都代表了名氣更高,實力更強,值得一看。

甚至很多人發現,鼓掌的並不隻是觀眾,還有一些比完賽換下了衣服的比賽選手。

他們鼓掌的表情並不是很熱情,甚至有些人還在左看右看,但畢竟是不一樣的,在這之前,這些人從未替任何人鼓掌過。

包括那對兒排名最高的米國選手,期間的掌聲大多來自於不明所以的觀眾們,比賽的選手從未參與。

這樣的變化和差距未免太明顯了。

好奇心讓觀眾們將目光落在了冰麵上,這還是第一次沒有人低頭看手機,而是在關注比賽。

冰上滑著的一對男女是明顯的亞裔,兩個人的身高很合適,男伴兒比女伴兒就高了半個頭,都屬於線條比較長的選手。

紅黑色的服裝在探戈舞裡比較常見,但是通常都是女生穿著紅裙子,男生穿著黑衣服,畢竟男伴兒很難穿出紅衣服的韻味,而且冰舞的視線焦點一般都是在女伴兒身上,因為為了突出焦點,女伴兒都是越明豔越好,男伴兒則是以低調為主。

可這對亞裔選手和其他人不一樣。

女伴兒穿著黑色的短裙子,飄逸的裙擺在滑動間隨風飄揚,層層疊疊的裙擺深處漸染的紅色很是亮眼,從冰上滑過的時候,當真像是綻放的冰上玫瑰。但若是站定在冰上的時候,女伴兒身上主體的黑色卻顯得略微冰冷而禁欲,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很奇怪不是嗎?

不讓女伴兒成為焦點,讓人的目光彙聚,甚至是刻意製造出一種疏離感,那麼視線的焦點應該放在哪裡?

難道是男伴兒身上。

當然是男伴兒了!

最讓人嘖嘖稱奇的是男伴兒竟然穿著明豔紅色的上衣,有點歐洲貴族款的領口設計,凸顯了男人的修長的脖頸和形狀分明的鎖骨。

裁剪貼身的衣服勾勒出男人修長的身材,而從肩膀到腰腹漸變的紅與黑正好與女伴兒相反,但也利用明暗色調的對比,修飾了男人可能有點偏瘦的上身,顯得不但強壯了不少,衣擺一直延續到褲子的黑色更是讓雙腿又長又直。

踩著冰刀往冰上一站的時候,便像是濃麗明豔的眉眼少年,有種從畫裡走出的感覺。

很好看。

這個華裔青年確實很適合穿紅色的衣服,他的皮膚很白,臉龐很小,身形比例完美,當然最讓人難忘的是他臉上的一雙亞裔單眼皮,像是被勾了眼線一樣,眼睛的部分非常顯眼,狹長,眼尾微微往上一挑,眼波流轉間,便有一種自己已被什麼撩了一下的感覺。

身材很好。

長得也很有特色。

然而,在冰舞裡,用服裝引導觀眾的視線焦點落在自己身上會不會很奇怪。

畢竟,女人柔美的線條,才是上帝最真誠地祝福。

兩個人各自滑了一下,然後最終在場地的正中間彙合,站定。

做好了賽前的最後準備。

基諾將下巴擱在交握的手背上,做出了欣賞的姿態。

《一步之遙》。

樂聲響起。

小提琴的聲音在眾人耳內緩緩拉開。

就好像在黑暗中,月的光華落在牆角的小提琴上,發出一種銀亮的光澤,尤其是那突出的琴腹尤其的強烈。琴弦在月下被看不見的手輕輕撥動著,琴弓與琴弦纏綿親熱,勾出一組優雅妙曼的旋律。

冰上的兩個人,由著原本女伴兒仰躺在男伴兒懷裡的姿態開啟了整個表演。

當聲音響起,兩人的身形驟然變化,女伴兒的身體被推出,光滑的冰麵被冰刀迅速的摩擦出一個小小的圓,於是女伴的身體在短短時間裡旋轉了180°,又再次躺倒在了男伴兒的臂彎裡。

而那藏在黑裙下麵的腿,從裙擺裡探出來,簡直是格外的白,腿彎輕輕地搭著,又摩擦了一下,仰頭看著男伴兒的目光舞美妖嬈,還有一種明顯的誘惑。

男伴兒低頭去看,目光深邃,看似不為所動的身體,但是那眼裡,卻又漸漸浮現出兩簇似有若無的火苗,在兩人的中間,環繞著,曖昧不明地亮著。

開場很正常。

探戈舞曲的風格就是這樣,優雅度略差,不像華爾茲舞之類可以登上貴族宴會般的高雅,但是偏偏卻將兩性關係展現的飽滿至極,從眼神到動作都勾著魂兒。

外表看起來很年輕的華國選手,駕馭這樣的風格其實很難。

然而音樂一拉開,兩個人的氣息就瞬間沉了下去,就像是將手從池塘的底部緩緩抽出來的時候,沾了細膩泥沙的手瞬間就染上了時光的痕跡,接了地氣兒,也順眼了許多。

不管怎麼說,這對兒來自華國的年輕搭檔,情感的展現力確實不錯,隻是幾個眼神,幾個動作,就融入了探戈舞的氣氛中,不會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

小提琴的旋律終於拉開了,兩人也從站立亮相的姿態滑了出去。

而這一滑,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一時間無法分辨。

他們同樣在開場就上了第一次的圖案舞,但是比起前麵幾組,好像多了一點什麼。反正看起來特彆的順眼,也莫名地好看,非得形容的話,就是特彆地有衝勁兒。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前麵撞一樣,放的格外地開。

待得下一秒,兩人的氣息又猛地一縮,並不是真的圈成了團,而是一種代表了“蓄”這個含義的舞蹈動作,放開!積蓄!再放開!再積蓄!

在那音樂的節拍裡,就像不斷拉開的弓一樣,給人一種張力十足的感覺。

但是這並是不讓他們顯得與眾不同的地方。

畢竟俱樂部聯賽就算再是二流的賽場,但也是職業的賽場,俱樂部的選手都具備足夠的冰舞審美能力,更不要說裁判席上的那些專家,他們的眼光何其毒辣。

隻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選手的基本功如何,藝術的展現力又是否及格。

基諾在那一瞬也有點困惑。

他看見了他想看見的一幕,這對選手確實有著“一流”選手的實力,而且藝術展現力非常地好,就像是在歐美長大的人。

他們對探戈舞有著足夠的了解,甚至是認同。

而不僅僅像其他亞洲大部分國家的選手那樣,隻是模仿和學習,而領會不到緊隨。

但是。

這些並不是他們特殊的地方。

畢竟一開始表演,他就有種被衝擊,震撼的感覺。

包括其他“一流”的選手,都沒有給他過這樣的感覺。

凝目。

望去。

思索。

繼而恍然大悟!

是腳下步伐的弧度和距離!

一組這個賽季已經被滑爛了的圖案舞,包括去年的世界大賽上,每個參賽選手都必須滑的一組舞步,但是比起幾乎所有人那種滑著舞步踩著韻律讓身體翩然旋轉的選擇不同,這對選手的腳步邁出的顯然更加地大。

那是兩隻弓出的腿,完全無視了冰上光滑無法控製的情況,反而像是拉開的弓弦一樣在蓄力到極限的時候,又猛地一收,於是另外一條腿也邁了出去。

非常地好看!

畢竟冰麵光滑,腳步邁大了會很難控製,所謂滑冰,自然以滑為主,像探戈舞這種命題,隻要上半身保持一個探戈舞的握姿,再按照滑聯要求的圖案滑出去,就可以拿下足夠的分數,又何必去為難自己過多地追求節目的美觀程度。

可要是有人這麼做了呢?

不僅僅是滑圖案,也不僅僅是保持個探戈握法,而是就連對步伐的要求都變成陸地探戈舞的弓步呢?

美!

就一個字!

冰上相握舞動的兩個人,有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在力量的積蓄上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的認知,因而當他們猛地將那力量再收回來的時候。

一放一收,一靜一動之間,簡直美妙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