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的成績,你滑的很好。”
穆淵不希望把一切都想得太過有目的性,但夏凱凱的反應確實代表了他對自己的獨特,那份隱秘的期待簡直無法壓抑。
就像他每次都期待雨果勝利後那熱情的擁抱一樣。
他想,夏凱凱也希望與自己通過擁抱的,更加親昵的方式,一起慶祝勝利吧。
好吧,這次我就勉強配合你。
真是……
穆淵勾著嘴角輕歎了一口氣,將自己“清正”的目光從夏凱凱的身上移開之後,他轉頭看向了丹尼。
矜持地笑。
於是,丹尼又看見了他家病人一臉炫耀的表情。
真是……有什麼好炫耀啊?
他妻子賢惠溫柔,他兒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他的家庭團圓事業成功,在紐市更有著足夠名望,就這樣他都沒有多說一句,這貨究竟有什麼好得意的?
但是轉而一想,丹尼又難免難過。
從心理學上說,人最缺少什麼,就越是忍不住地去炫耀什麼。
從未得到過雨果回應的維克多,對感情從期待到枯寂,直至現在的一片絕望。在那枯寂的內心世界裡,讓維克多心動的夏凱凱就像是上天對他最好的恩賜。
他隻是想讓其他人知道,他也被人喜愛著,他並不可憐罷了。
丹尼悄悄地歎了一口氣,對維克多恰到好處地露出羨慕的笑容。
如果這樣會讓維克多快樂一點,他並不介意配合他。
維克多還第一次收獲到這種羨慕的表情。
他高興的簡直控製不住嘴角的笑容,他乾咳了一嗓子,整理自己的坐姿,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領,便覺得好像就連空氣就乾淨清新的充滿了甜味兒。
他笑著轉頭看向夏凱凱,夏凱凱正在彎腰脫鞋,他便將目光流連在夏凱凱的側臉上,安靜地欣賞。
剛剛的比賽裡,夏凱凱確實滑的很出色,他的舞蹈展現力比他的女伴兒要強上許多,哪怕他穿的衣服很樸素低調,但並不能掩蓋他身上的光彩。
從節目一開始,他的目光就隻聚集在青年的身上,哪怕以他的目光來看,夏凱凱的舞蹈功底都非常的強了。
回憶第一次看青年比賽,一直到現在,他親眼看見青年的成長。
隻是一年,就從讓他完全看不上眼的水平,達到了一個讓他覺得可以點頭的程度。
這是天賦嗎?
舞蹈天賦?
該說是雨果家族的人天生都有著這樣強於其他人的舞蹈天賦?
這樣想著的穆淵,倒是難得對夏家有了幾分好奇。
自從上次接洽以來,對方不耐其煩的又找過他好幾次,都被他拒之門外。但是如果說整個夏家並不是那麼糟糕,或者說大部分都像夏凱凱這樣認真努力,幫助夏家一下未嘗不可,畢竟那是雨果和夏凱凱家族。
夏凱凱換好了冰鞋,又在褲子外麵套上了一條寬鬆的運動褲,這才停下動作。
剛剛沒忍住擁抱了穆淵一下,讓夏凱凱有些尷尬,生怕穆淵會問些什麼,他實在不方便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對讚助商做出這種過分親熱的舉動。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最近有點越來越放肆了,心裡想著要過好自己的新生活,卻總是忍不住回憶曾經的那段人生,更是無法完全割舍下對穆淵的牽掛。
這樣太危險了。
一個死而複生的人,就像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散發著惡臭的僵屍一樣,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有點恐怖,會不會某一天醒過來,臉上淌著血,肉都是腐爛了。
這太惡心了。
所以夏凱凱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後,就沒再看向穆淵。
那張臉總會讓他忘記現在自己的身份,隻要不看,不靠近,就好。
正好賽場裡正在進行米國組合的比賽。
不得不說,這對米國組合雖然是因為有資本捧著,分數偏高,但是本身的實力還是很不錯的。
他們的實力在自由滑的比賽中得到了更加多的展示,大部分技巧的運用都很嫻熟,可能因為俱樂部的環境沒有滑專業的壓力大,所以在體能上略微差了一點,還有就是為了保證節目的流暢性而降低了難度。
看完整場自由滑節目,表現的還是很不錯的,比起短節目反而要好上不少。
“大齡組合”有“大齡”的好處,他們更加適應賽場,表現也更加地穩定,有些動作的處理上會更加細膩,倒也值得一看。
賽場上再次響起了掌聲。
觀眾們也不全是看熱鬨,每個人都有一個審美的底線,比起其他選手,這對米國組合確實超出了審美底線,看得人點頭稱讚,忍不住送出掌聲。
最後比賽結束。
米國組合的自由滑拿下了104.75分,加上短節目的75.21分,險險的以總分179.96分,成功晉級總決賽。
當然。
原本已經晉級的最後兩對選手,隻能被淘汰。
而且因為加拿大站是這次聯賽分站賽的最後一站,因而最後的結果再沒有改變的可能。
等全部八組冰舞選手比完自由滑後,晉級總決賽的名單也隨後發往了全世界各個俱樂部。
金鑫俱樂部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得到了夏凱凱他們以194.74分的好成績,第一名晉級了總決賽。
矛青將好消息以短信的方式發到了各個職員的手機裡。
俱樂部上上下下一片歡慶聲!
好成績等於好市場。
好市場等於好業績。
好業績等於好工資
對於金鑫俱樂部的員工而言,此刻這家俱樂部已經和“前途無量”這四個大字有了緊密的聯係。
原本在俱樂部裡的員工更加珍惜自己的工作,還有最近新來的教練都慶幸自己來對了,隻要夏凱凱他們還能出成績,這個俱樂部就隻會越來越好。
夏凱凱他們比完賽後的一個小時,就直接坐飛機回國了。
他們與穆淵直接在賽場的大門口道彆,都沒有約見下次再見的時間。
金鑫這邊是覺得金主爸爸肯定很忙,忙著賺錢,忙著交際應酬,哪兒有那閒工夫老跑到華國去,所以我們隻要懷著感恩的心道彆就夠了。
穆淵則是無法確定時間,他確實有將工作重心往華國去的念頭,但是操作起來很麻煩,米國這邊不僅僅是生意上的事,還有很多的人脈需要他去維護和拓展,短時間內都沒有再去華國的可能。
而且穆淵之前消極怠工了十多天時間,不但工作上沒有什麼進展,甚至抑鬱到回國後除了必要的兩個人,沒見過任何一個外人。
但他現在特彆想要去工作,將那些堆積如山的工作完成,去見他必須去見的繞不開的人,還有密西西裡的學校,縱然那裡並不需要他去盯著,但也該過去看看了,順便回家一趟……他想回去再找些雨果的照片帶在身上,要是真的把人忘記了,就盯著照片多看看,就行。
穆淵始終沒有驅離夏凱凱,或者遠離夏凱凱的想法,卻又沒有更進一步的念頭,他知道自己這是玩火自焚,但他還想活下去。
夏凱凱可以給他力量,讓他變得堅強勇敢,無懼風雨。
這很自私不是嗎?
但穆淵彆無選擇。
在穆淵複雜的注視中,夏凱凱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計程車,仰頭看過來的青年目光宛若有著依戀,欲言又止。
穆淵覺得自己心口有點疼。
但對於他而言,這種疼痛都是活著的證明。
讓他珍惜著,不想要放手。
最後夏凱凱還是說道:“再見。”
穆淵點頭,眉心微微蹙著,沒有說話。
兩個人還沒有分開就都有點不舍。
然而卻又沒有留下對方的理由。
最後隻能笑著。
道彆。
……
鄭加一正在工作。
作為全國有名的冰雪項目解說員,他肯定會參與到華國滑聯組織的全國大賽當中,也會擔任花樣滑冰自由滑階段的解說員。
不過今年“花樣滑冰全國錦標賽”的比賽時間和“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有衝突,因此大台必須麵臨轉播的選擇。
其實也沒什麼好選擇的,國內有名的花滑選手現在都在國外比賽,國內剩下的都是一些拿不到國際比賽名額的運動員,本身就已經降低了觀賞性。
還不要說從比賽的水平,再到資本運作的選擇,大台最終,也隻會購買“世界花滑大獎賽”的轉播版權。
國內的B級比賽,則流到網絡上,進行視頻的轉播和傳播。這部分的版權,體育局用一個非常低的打包價,賣給了大報的網媒版塊。
一個大台的電視轉播。
一個大報的網絡視頻。
都請了鄭加一負責解說工作。
鄭加一的解說風格獨特,他將大球的激情解說法帶進了大部分時間需要靜靜欣賞的花滑比賽,雖然也會被人罵出翔,但喜歡他這個風格的冰迷更多,結果不知不覺的就有了很大的名氣。
甚至還曾經參加過冰雪真人秀的綜藝節目。
鄭加一現在正在大台的錄播室裡工作。
就在三個小時前,今年“世界花滑大獎賽”的最後一場分站賽已經結束,鄭加一在電視台一直忙到晚上,終於錄完了H國的解說工作。
導演喊了“卡”以後,他鬆了一口氣,從導播台後站出來。
西裝革履的上半身,下身穿著牛仔短褲和涼鞋,一路走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用著磁性標準的華語,對導演抱怨說:“我的天啊,沈中和江從南滑的也太慘了吧,簡直就是車禍現場,解說冰舞比賽的工作我看以後還是彆找我了,我怕我會憋死在導播台上。”
導演笑了一下:“淡定淡定,冰舞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的,你第一天乾這工作啊?”
鄭加一說:“彆的可以,冰舞真的不行,下次你們還是隻喊張琳姐過來好了,我怕我心肌梗塞你們賠不起。”
導演笑容越發地大,他看著慢了一步走出來的張琳說:“小張,他說他以後不想和你搭檔了。”
張琳看了他一眼,不接受挑釁。
鄭加一叫冤:“你,你,這不是當麵挑撥離間嗎?張琳姐我可沒那意思,隻是冰舞這塊確實不太適合我。”
張琳聞言歎了一口氣,一臉的一言難儘,感慨地說:“冰舞不好,咱們也都知道,但是大體上分值和國際大賽靠攏也就差不多了,但是這次沈中他們滑的確實太差了,短節目才59分,完全不在狀態,第二個圖案舞沒有一個在節拍上,我看這次盧正奇得掉頭發。”
鄭加一讚同點頭,見張琳在和導演聊著,便從桌子上拿過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見了自己的微信多了幾條新消息。
他每天消息多,不重要一律隨緣,重要的設個“置頂”,特彆重要的就會設一個“強提醒”。
發來消息的人,正是他設了“強提醒”的人。
解鎖手機,微信就彈出一個全屏的特殊界麵,之前鄭加一發過去的消息還掛在上麵。
“比賽結果出來沒有啊?”
“這都兩個小時了,你消息也太慢了吧?”
“我要工作了,記得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
於是,在兩個小時前,消息回過來。
“短節目80.78分,技術分38.28,內容分42。”
“自由滑113.96分,技術分65.96分,內容分是48分。”
“總分194.74分,分站賽第一名,總決賽排名第一。”
“老餘同誌發來新郵件“夏凱凱周悅珊比賽視頻”。”
鄭加一一眼快速地掃過,也沒仔細去看那些分數,隻看見“第一”這個排名了。
他“哇”的叫了一嗓子。
錄播室裡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
鄭加一舉著手機說:“夏凱凱他們在聯賽的分站賽上拿第一了!”
“夏凱凱?”
“誰啊?”
“乾嘛的啊?”
張琳想了想,隻覺得耳熟,沒能在一時間對上號。
鄭加一獻寶般的,一邊搖晃著手機,一邊說:“夏凱凱啊,你們不知道啊?金鑫俱樂部的老板?滑俱樂部的專業選手!他在上午才結束的國際花滑俱樂部聯賽裡,不但拿下了分站賽的第一名,還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進了總決賽!臥槽!你們給點兒表情啊,彆都傻不拉幾地看著我,你們不認識夏凱凱,總不會不知道咱們國家冰舞什麼樣兒的吧?有選手拿到比賽的第一名,給點兒反應!”
鄭加一就這樣。
一興奮,嘴裡就跟點了炮仗似的,他解說蘇宇的比賽就是個鞭炮嘴,劈裡啪啦的根本不給彆人說話的餘地,可偏偏就有冰迷愛他這種解說方式。
其實最近鄭加一已經有所收斂,體現了他解說員的專業性,隻是偶爾興奮了話會多。
現在。
就是鄭加一最興奮的時候。
而且他還沒在工作中,見大家還是一臉蒙逼地看著自己,就劈裡啪啦的,字正腔圓,還不帶錯句的,將“國家花樣滑冰俱樂部聯賽”這類比賽的性質,以及夏凱凱這個人他所知道的全部生平簡曆都說了一遍。
最後臨了了說:“……他們這不就把閆冰冰的金鑫俱樂部盤下來了嗎?你們不知道也正常,誰去看俱樂部的新聞啊。但這會兒不一樣了,甭管這個聯賽是不是B級的比賽,你們得想想咱們選手拿下的冠軍是什麼冠軍,是冰舞!冰舞現在有多慘啊?咱們可剛剛錄播完,沒忘記大中和南南他們表現的有多糟糕吧?這就是老天爺的恩賜,給你關上門卻留了一扇窗戶,咱們國家的冰舞是命不該絕啊!”
導演和攝影師算是聽明白了。
麵麵相覷後,說道:“這一對有這麼厲害啊?之前怎麼都沒聽過?”
鄭加一得意一笑:“這就是滄海遺珠啊,我這心啊,可算舒坦了。”
張琳著眉梢一揚,說:“有比賽視頻嗎?給我看看,那俱樂部的聯賽根本沒有含金量,就聽你瞎吹了,有沒有本事,看一眼是視頻就知道。”
“有的有的。”鄭加一心裡謝謝好友“老餘同誌”準備的那麼周全,就連比賽的視頻都找來了。
他打開郵件下載視頻,在將手機遞過去的時候還有點小小的忐忑,尋思著自己都沒看過,會不會吹大發了。
一共四個腦袋,就擠在手機前麵,聚精會神地看。
視頻的時間有五分鐘,這是一個自由滑比賽的視頻時間。
視頻的畫麵還算清晰,用手機拍攝的也就是這樣的,但拍攝者的位置距離護欄近,所以出現在裡麵的人物還算可以看見臉。
就連衣服的一些細節部分也大約可見。
張琳凝目望去,眼底還有一絲不以為意的神情。
國家隊都培養不出來的冰舞運動員,到了俱樂部就能出頭了?這讓大國體育的顏麵何存,讓那些有著最優資源,從小練花滑到大的冰舞運動員情何以堪。
況且還是這類B級賽場而已,又何德何能讓鄭加一推崇備至。
這樣想著,張琳落在手機上的視線便映入了一對華國男女的臉。
陌生的。
又有點熟悉。
兩人穿著鮮亮顏色的服裝,隻看女伴兒那隨風飛揚的裙擺,倒是用上極好的料子。男伴兒著裝簡單,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兩人在掌聲中上場,滑到中心處便倏然分開,各自準備。
“啪啪!”
“咻咻!”
掌聲熱烈,竟然還有人吹口哨。
這氣氛,竟然是在期待他們上場比賽。
這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冰舞的新人嗎?怎麼這是要在牆外開花牆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