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彙演的規模並不大，但是能夠登台的都是學校的精英，而且還會有一些米國舞蹈界的名望人士前來，每年校長也會出現。
通過這樣的表演，舞台上表現優異的學生可能會得到集團的栽培，獲得獎學金，或者是被某些學長、或者榮譽教師邀請去參加某些演出，舞台劇、歌舞劇，包括綜藝節目，亦或者是某個大製作電影的舞蹈畫麵。
參加的多了，名望打開，建立自己的人脈關係，即便沒有參加“黑池”比賽的資格，也有可能出人頭地。
每年這個舞台的競爭都很激烈，一個教室裡通常也就隻有一個節目出現在舞台上，一定是最好的。
教室的門被敲響，海蒂打開門，文頓老師的帶著他的四組學生走了進來。
一進屋，這些人也都在看夏凱凱。
但是很自製。
今天是考試，也關係到登上舞台的名額，他們必須要表現出最好的自己。
這次的考題是鬥牛舞，所有女學生都穿上了西班牙女舞者的半身大裙子，男生則都換上了白色的襯衣。
鬥牛舞是考驗男舞者的舞蹈，如何在女舞者那豔麗的裙擺中，隻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衣，卻能夠舞出鬥牛士的英姿勃發和優雅勇猛，這是最難的考點。
人一湧進來，夏凱凱他們就被擠進了角落裡。
在這樣的專業考試裡，這些來進修的學生顯然並不需要參加，尤其是之後的春假彙演，他們根本沒有登台的資格。夏凱凱來的不是時候，早一天晚一天都可以，但是現在的考試，他們隻能坐冷板凳。
《西班牙鬥牛舞進行曲》在教室裡響起。
熟悉的旋律和激昂的音樂讓人蠢蠢欲動，一陣陣地回蕩在寬闊的舞蹈教室裡。
三對學生提著裙子走到了教室的中間，就像黑池一樣，他們需要繞著教室跳兩圈，短短的時間裡完全地釋放自己，展現出畢生所學。
很華麗。
在那蹁躚的舞裙中，所有的舞者都麵色凝重，是因為舞蹈的要求，也因為這是一場考試，關係到自己接下來的發展。
這段時間的八卦並沒有影響到有誌向的學生，很多人這些天都在努力練習，大家表現的都還不錯。
夏凱凱在一旁觀察，他的位置不是裁判席，有些部分的展示看的不太清楚，但是也大概能夠看出好賴。
有一組缺乏自信，有一組基本功很一般，剩下那一組還算不錯，但也隻是相對而言，這樣的表現要是上了黑池，在海選階段就會被淘汰。
兩圈舞過，一一下場。
緊接著又換上了三組。
這一組裡，有李·埃文。
李·埃文的搭檔是一個小個子的黑發女孩，但不是亞裔，而是黑人混血。黑人在韻律感上向來有很強的表現力，但是鬥牛舞不太適合黑人，這個黑發女孩表現的很一般，上半身非常僵硬。
李·埃文身上的問題更多，他腳下的步伐有點亂，氣勢也不夠，但他一定要表現出自己的氣勢，因此在專業人士的眼裡，就有種硬撐著場麵的感覺，不順眼，不和諧，不好看。
李·埃文是這一組考生裡最差的一個，但是他跳完下來後卻挑釁地看了夏凱凱一眼。顯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曝光並且議論其他人的感情有什麼錯誤，他現在已然在享受自己被媒體環繞的幸福感和優越感。
他甚至在考慮，自己有沒有必要在這樣的關注度裡，再製造個什麼樣的爆點，說不定直接就出名了。
周悅珊也看見了對方挑釁的目光，她有點生氣地說：“這人怎麼一點都愧疚啊，他是不是覺得偷窺、偷拍，還在背後說人壞話這種事特牛逼啊？這種事我三歲就知道是錯誤，我媽會批評我，他連三歲孩子都不如，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夏凱凱嘴角勾著笑，並不以為意：“有些人總會打著言論自由的旗幟去隨意攻擊彆人，這種事在哪裡都有。”
周悅珊撇了撇嘴：“昨天忘記問小青了，今天其實不來也可以，總覺得沒咱們什麼事兒。”
“考試不用多久，之後還會上課的。”
“嗯。”
三人一組的考試，很快就到了最後一組，留在最後的一組學生是文頓老師最喜歡的學生，海蒂也很喜歡他們，夫妻二人私下裡討論，都認為他們這一對是有機會在“黑池”突圍，甚至繼承他們的衣缽。
但是可以容納三組選手的教室，隻有一對在場上舞蹈未免太單調了一點，而且海蒂一開始就打算讓華國來的學生們一起參與到其中。
結果如何不重要，維克多曾經強調過，讓他們參與，並且用身體去感受，米國年輕人的自由與壓力。
所以海蒂對夏凱凱他們招了招手。
沒有準備的華國學生都很驚訝。
“來吧，隨便跳跳。”海蒂鼓勵他們，“我這裡有裙子，你們穿上，就像你們在冰舞的賽場上，怎麼跳都可以，我隻想要看見你們儘情展示自己的魅力。”
小青小白很羞澀，看向了帶著他們來的大哥哥大姐姐。
夏凱凱和周悅珊對視一眼，說實話，當前這個局麵，在他們看來更像是海蒂在為難他們。
但最後夏凱凱還是牽著周悅珊的手，來到了教室中間。
海蒂抱著兩件裙子走了過來，當她站在周悅珊對麵的時候，輕易看懂了這匹野馬的目光，她笑了笑，沒有解釋。
無論是傷害也好，還是成功也罷，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所以在享受著米國那自由氣息的同時，也不需要承受得住自由帶來的傷害。
沒有什麼是絕對好的。
就像沒有什麼是絕對壞的。
她將裙子遞給周悅珊，然後看向了夏凱凱。
當目光對視上的時候，她在夏凱凱的眼底看見了光，像是火苗，在靜靜的燃燒。
和記憶裡的氣質有著微妙的變化，看來也不是一個很好脾氣的家夥，就像雨果一樣，在那仿佛無儘的包容中，也有著不能被觸碰的逆鱗。恍惚間讓她想起了，工作室的讚助商在試圖傷害維克多的時候，那個好像人生的目標就是跳舞綻放自己的男人，竟然黑著臉將槍抵在了讚助商的腦門上，冷靜地宣布與讚助商的決裂，哪怕那之後工作室一度瀕臨倒閉，但是在那團眼底的火苗持續燃燒的日子裡，也讓她看見了那兩個人擰在一起時所爆發出的巨大能量。
真可惜，如果雨果還活著就好了。
海蒂再一次這樣遺憾地想著，收回目光的時候神情複雜，她真的很希望夏凱凱能夠帶給維克多快樂，但又艱澀地想著，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超越雨果在維克多心裡的位置。
後來者，終究要忍受一些自己並不喜歡的因素，那可能會很痛苦。
華國的女生都換上了裙子，男生沒有準備襯衣，就穿著自己的練習服，小白是一件黑T恤，胸口的豹子頭看起來很酷炫。夏凱凱則是深藍色的中袖T恤，純粹的藍色沒有任何的圖案，而且因為出汗太多也洗過太多次的原因，有些微微的泛白，顯得很舊。
與穿著大裙子的周悅珊站在一起，簡直就像天鵝與癩□□。
教室裡的人再想著平時周悅珊的表現，甚至想要為夏凱凱鞠一把同情的淚。
一定會被比的黯淡無光的。
海蒂也發現了這一點。
她並不是要為難夏凱凱，所以她急忙去翻找手邊可以用得上的衣服，最後還真有一件西班牙鬥牛士的上衣，但是遞給夏凱凱的時候，被夏凱凱擺手拒絕了。
在那個青年的眼睛裡，火苗更加的炙熱。
海蒂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文頓擔憂的低聲問道：“沒事吧？他知道我們不是為難他嗎？”
海蒂轉身去開音樂，在樂聲響起前也低聲說道：“不知道，但我有點期待他的表現。”
“嗯？”文頓不明所以。
海蒂卻已經按下了播放鍵。
《西班牙鬥牛士進行曲》再次在教室裡響起。
當裙擺旋開時候，有人悄悄地掏出了手機，在角落裡拍攝了這個畫麵。
要說大家第一眼關注的，肯定不是夏凱凱，哪怕他是八卦的風雲人物，但是這種舞蹈考試真的沒有什麼期待的。
比起看夏凱凱的舞蹈，大家自然會更加關注與自身息息相關的人，比如最後一組上場，他們這一批學生裡最出色的那一對兒，簡直就是已經內定了春假彙演的資格。
而這一對兒也確實沒有辜負海蒂和文頓的信任，他們表現的非常好，姿態完美，眼神凝聚，不僅僅是身體在隨著音樂在舞動，甚至就像是在他們身上看見了海蒂和文頓老師的影子，高傲的，優雅的，而且美麗的，在舞池裡旋轉著，跳躍著，美妙的不可方物。
但是舞蹈一直在運動，當這一對兒結束了這裡的舞程線，跳過之後，離遠了，看不清了，他們自然會把目光落在下一對兒的身上。
是夏凱凱和周悅珊。
周悅珊很會跳舞，但畢竟不是專業的拉丁舞著，她的出色是有條件的，作為拉丁舞新人表現的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但是在這樣的專業考試裡，她那種大開合的動作就顯得特彆的多餘，甚至有點小小地滑稽。
但是當大家將目光從周悅珊略微誇張的動作上移開的時候，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夏凱凱的身上。
夏凱凱隻穿了一件洗白了的藍色T恤，下半身就是一條黑色的褲子，他腳下穿著拉丁舞男舞者專用的皮鞋，在木地板上發出踏踏的聲響。
他的手抬高，下巴微微揚起，動作收斂克製，但是卻有在小範圍內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優雅。
鬥牛士的手勢簡直就是完美的，無論是落下，還是舉起來，都挑不出一絲錯誤來，尤其是他的眼睛，看著前方，灼灼的目光，像是有力量一樣，敲打的心上。
整個人好像瞬間強壯了起來。
氣宇軒昂。
剛勁威猛。
那雙漆黑的眼睛裡靜靜燃燒的火苗簡直讓人窒息。
最誇張的時候，是他揮舞鬥篷的時刻。
那一瞬間，好像真的鬥牛士附體了一般，簡單的衣服成了華麗的鬥牛士戰袍，他英姿勃發地站在古羅馬鬥獸場一般的鬥牛場裡，在那萬千矚目中。
揮動鬥篷！
刷！
可以說從脖頸處蔓延出的力量，就像是可以看見一般，從他渾厚有勁的肩膀甩出，整個身體朝後完美地仰出，既呈現出男人寬厚的胸膛和肩膀，又展示出了那筆直挺拔的身體線條。
簡直從頭部到腳後跟都呈現出一種將鋼鐵微微掰彎的那種張力，強悍的力量在身體裡醞釀。
太……
該怎麼說呢。
完美？
好像不儘然。
可能回頭細看應該也會有些小毛病。
但是此時此刻，很多人都被夏凱凱身上展現的那種氣質所吸引，進而忘記控製自己的目光，隻能追隨在那個人的身上。
青年用踝關節和腳掌平踏地麵完成的舞步，簡直再標準不過。
動靜鮮明，力度感強！
發力迅速，收步敏捷頓挫！
踩步！
標準！
攻步！
標準！
短紮槍步！
標準！
倏地一個毛刺步！
哦！簡直完美！
當左腳變位步接上費列戈利那步的時候，從身體動起來再到停頓的刹那，都毫無瑕疵。
緊接著再來一個鬥篷追步！
簡直漂亮極了！
就是全場的焦點！
最關鍵的，夏凱凱他跳的不是考試步，而是“黑池”賽場裡的金牌步！
金牌節目？
教室裡的學生們都驚呆了！
正常來說，平時學習的所有步伐，在考試裡都會出現，進行考核，但是在“黑池”的賽場上，時間是有限的，因而會去掉一些簡單的不那麼優雅的步伐，進而融合成更為精煉，尤其精彩的步伐。
在華星國際舞蹈學校裡，鬥牛舞有很多精彩的金牌級步伐編排，其中還有雨果原創的金牌步伐，這些學生都學過，甚至有時候考試還會考核。
他們今天考試，當然考的是考試的步伐，但是也是經過自己融合並調整後的優質步伐，再高級的也不是說不能跳，隻是水平受限，縱然腳下可以跳出步伐，但是整體表現不會很好，因而不如降低一點標準，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來表現。
但是夏凱凱他！
竟然敢跳金牌級的鬥牛舞？
在一群專業人士的眼皮子底下，一個滑冰舞的運動員，跳金牌級的步伐？
瘋了嗎？
瘋了吧……
很多人甚至覺得自己瘋了！！
他們看著夏凱凱跳出複雜的步伐，看著他的眼前昂首挺胸，看著他從P. P位行進連續轉，進而再從P行進行連續轉，那種乾脆利落到好像本能的步伐，流暢的不可思議！
英俊！
帥氣！
更是從頭到腳，簡直頭發絲都在舞動的感覺……
他的舞伴兒已經完全跟不上他了，那匹撒歡兒的野馬似乎完全攝於青年所表現出的氣勢。
被折服。
被壓製。
隻能呆呆地跟著他跳。
但是青年即便缺少了舞伴的配合，他的舞步依舊極具節奏感、淋漓儘致的舞步動律，使整個舞蹈的展現都是那麼的動人心弦。
待得一個大圓圈轉，再來個鬥篷追步。
青年的形象倏然高大的不可思議，好像成了整個教室的光源，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等回過神來。
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
青年也停下了他的舞步。
這一刻，青年的身上，似乎有種未知的光芒閃爍。
光彩熠熠。
簡直讓人屏息。
竟然不知不覺地盯著這個夏凱凱看了整場舞。
其他人跳的怎麼樣？
不知道！
他的舞伴表現的怎麼樣？
不清楚！
夏凱凱跳的好不好？
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夏凱凱真的跳的很好很好。
他的鬥牛舞不是那種從老師嘴裡描述出來的鬥牛舞，男伴兒應該是華貴的，是優雅的。這個夏凱凱他完全遵守了鬥牛舞的規則，但是卻有著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可能還是眼神，可能是舞步的運用，當然也可能是身體在舞動時候的極致協調的感覺。
總之，很特殊，很迷人，讓人看過一眼就能夠發現他，並且移不開目光。
海蒂捂住了嘴。
文頓也睜大了眼睛。
瞧瞧他們都看見什麼了？
為什麼會在這個華國青年的身上，看見雨果的影子？
這怎麼可能？
但是確實的，如果說雨果最有特色的舞蹈，除了他的恰恰舞以外，那就是曾經是他最不擅長鬥牛舞！
那個男人在尋找鬥牛舞靈魂的時候，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概念，他的鬥牛舞不僅僅是剛勁威猛優雅華貴那麼簡單，而是呈現出一種與眾不容，獨屬於雨果的特色。
那是鬥牛士內心的柔軟。
在那掌聲裡，他揮舞著鬥篷，無畏的與那擦身而過的公牛共舞，就像在死神鐮刀上跳舞的鬥士，展現出一種瀕臨死亡的美妙。
在尖叫聲中，他高高地舉起手中的花鏢與憤怒的公牛對視，華麗的舞姿在身體極度協調的同時，隻需要輕輕的一個扭轉，低頭，垂眸，挺直的脊背就像綻放的玫瑰，手中的花鏢在空中揮出一團殘影，“噗嗤”一聲，牛背上的花鏢流淌下鮮血，嘴角沾上了一滴紅色的鮮血。他抬眸，輕笑，簡直妖孽風華。
最後，在那歡呼聲中，英勇無畏，又果斷利落的一擊爆發出了他全身的力量，猩紅的披風翻卷出絕美的刹那，他用短劍深深地刺進了牛背的心臟。
於是當尾聲來襲，卻是溫柔又憐憫的，那喃噥開合的嘴唇，就像是對自己罪孽的懺悔，祈求上帝的原諒。
夏凱凱最後收舞，細節上所展現出來的一切，簡直和雨果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