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棋院。
“沒通過？”藍席看著棋譜，一邊落子頭都不抬一下的開口。
顯得特彆漫不經心。
“是啊。”坐在藍席對麵的項棟連連點頭，“他打電話來說這事的時候，我都驚了。”
“原本我還以為這次祝小米一定能升二級棋士的, 結果……哎。”項棟歎氣搖頭, 一副很替祝小米可惜的模樣。
反而是藍席，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甚至顯得分外冷漠, “他沒過不是很正常嗎？”
“啊？”項棟似乎沒想到藍席居然會這麼說, 詫異的看向他。
藍席的注意力依舊在手上的棋譜上, 一邊琢磨一邊漫不經心的繼續開口, “你還算有點本事, 但他呢？心思根本就沒在棋藝上, 整天遊手好閒的，過了才叫奇怪。簡直拉低整個二級棋士的水平。”
“這……”項棟乾笑, “也……沒那麼誇張吧？”
“誇張？”藍席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聲, “彆說二級了, 說實話他在我眼裡，現在連三|級棋士也都名不副實。這次沒升段……應該是太掉以輕心，被人教訓了。倒也算是件好事。”
藍席說到這兒似提醒了項棟, 眼珠子一轉立刻笑著附和, “也是，小米年紀還輕，被教訓一下長長記性也不是什麼壞事。可是……”
他頓了下，朝藍席飛快的看了一眼後, 又重新收回。歎了口氣開口，“我們倒是無所謂, 可是……那個蘇茉連你都說。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讓小米生氣，亂了方寸輸了吧？”
“……哦？”藍席聽到這兒手一頓，終於掀了眼皮子看向項棟，眉峰微挑，“和祝小米對局的是那個蘇茉？”
他頓了頓又皺眉，“說我？說我什麼？我和她又不認識。”
藍席剛剛結束全國甲級聯賽回到棋院，恰好和蘇茉錯過。
所以對這個名字，目前還僅限於“聽過”而已。
“你是不認識她啊，但是她可看過你的棋譜。”項棟看著藍席，真真假假的添油加醋，“施文昂那小鬼你還記得吧？”
一定這名字，藍席便皺了下眉，露出些許厭惡來，“那個趾高氣昂的小鬼誰不記得呢。上次參加亞洲象棋賽，到第三輪就失敗，自己輸了棋不找原因，居然還讓孔傑教練反過來安慰他，……麻煩。”
“對對對，就是他！”見藍席對施文昂有意見，項棟立刻眼前一亮，覺得有戲，連連點頭後接著往下說。
“不知道怎麼的，施文昂居然跟著蘇茉學棋，還叫她老師。前段時間她不是來棋院集訓嗎？還到處找院內老師要簽名。你也知道那個蘇茉是個明星，長得可愛又會說話，哄得老師們都很喜歡她。”
“剛好你那段時間在參加聯賽，傳回來的棋譜就落了一份到她手上了。哦，看的就是你和米軍老師那一局。”項棟像是突然想到般，“你也知道米軍老師和施文昂在那次比賽也對局過。我聽說……”
項棟說到這兒，故意拖長了音，看向藍席的表情有些遲疑。
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一樣。
藍席看向他，“說。”
“怎麼說呢……”項棟一副不知怎麼開口的模樣，“也許是安慰施文昂的話吧？反正我聽到的是蘇茉說……”
項棟又看了藍席一眼，支吾了一下這才硬了頭皮開口，“說你沒有施文昂下得精妙。”
這話出口，立刻讓藍席皺了下眉頭，唇也微微抿緊。
和米軍老師的那一局，雖然最後是他落敗，但藍席非常滿意自己那局的表現。
即便有瑕疵，可也算是局漂亮的對局。
蘇茉？一個三|級棋士而已，居然敢這樣說？
藍席冷嗤了一聲開口，“那有機會，倒是要會會這位蘇棋士了。”
項棟聽了眼前一亮，立刻作勢要起身，“那你要看她的棋譜嗎？院裡剛好有，我去給你拿？”
“不用。”藍席重新低頭研究手上棋譜，“不過是三|級棋士，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項棟遲疑，“這次的升段賽，院裡老師都很看好她的。”
而且當初自己和祝小米聯手，也沒從蘇茉手上討到好。
項棟是想攛掇藍席給自己出頭，最好能贏了蘇茉，以後他就能用這件事惡心她了。但要是不小心讓藍席大意，著了蘇茉的道那就……
因此項棟現在的提醒還真是真心實意的。
反倒是藍席，頭也不抬隨意的衝他揮了揮手，“等她到了二級再說吧，到時候我也許會在閒暇之餘看看她的棋譜的。”
“就當是放鬆娛樂了。”
“這……也是。”項棟原本還想說什麼，但看藍席現在這模樣，也知道他根本不會將蘇茉放在眼裡，便點點頭後笑著附和，“全國團體賽也沒多久了，你得好好準備才行。”
“那……我先去替你準備一份蘇茉的棋譜吧？這樣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
“嗯。”藍席頭也不抬，漫不經心的應聲。
注意力依舊在棋譜上。
項棟見狀，摸摸鼻梁後訕訕離開，不再打擾他。
等藍席將手上棋譜研究得差不多，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
一抬頭這才發現項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他一邊整理棋盤一邊想起剛才的話。
忍不住又微微搖了搖頭。
蘇茉？
一個新晉棋士而已。等她爬到一級棋士的時候，也許自己已經是大師級了吧？
藍席想到這兒收斂心神，重新拿起棋子，“啪！”的一聲落子。
――他的目標在前方諸位老師身上，至於他背後跟了誰……
有關注的必要嗎？
藍席眼眸微垂，漫不經心的想著。
當然，這些蘇茉並不知道。
她正扭頭看向孫名眉，“茶藝會？”
“是呀。”孫名眉笑吟吟的，給她倒了杯茶，遞到蘇茉手上後，才又繼續往下說，“你前段時間那麼忙，到現在都沒休息，剛好今天有個茶藝會，湯太太他們說叫了騰家的人來。”
“我想著剛好能讓你休息一下，所以……”孫名眉眼睛亮亮充滿期待，“茉茉你要不要陪媽媽去？”
滕家？
滕夜蘭？這個時間她應該還在學校才對。
蘇茉想到這兒搖頭，“我就不去了，昨天答應了爺爺等會兒去療養院。”
“哦，這樣啊……”孫名眉有些失落，但隨即又衝蘇茉笑，“沒關係，那等下次吧？反正也不知道來的是滕家的誰，媽媽今天先替你去試試，要是不錯，下次有空再叫上你？”
“好。”蘇茉點頭。頓了下視線在孫名眉臉上停了一秒後又開口，“媽，你送我去爺爺那兒吧。”
這話出口孫名眉眼睛又恢複明亮，連連點頭。
“好，那你等媽媽一下。我拿了東西就走。”
等蘇茉點頭後，孫名眉立刻開開心心的上樓。
而同一時間，滕家。
滕半梅找了女兒半天，終於看見江翠萃。
剛要張口喊人，卻發現江翠萃偷偷摸摸的打開了滕夜蘭的房間。
心裡一驚後立刻看向左右，見沒人後才壓低音喊了聲“翠萃！”，隨即快步朝她走去，語帶責備，“你乾嘛呢？！”
江翠萃原本就在做賊，現在被滕半梅這樣一喊，立刻驚得跳了起來。
猛的回頭看清是她後這才鬆口氣，捂著胸口沒好氣，“媽，你乾嘛啊？……嚇我一跳。”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滕半梅快步走近後拉住江翠萃的胳膊，皺眉開口，“我們可是和人家湯太太約好了去茶藝會的，好不容易給你爭取到的露臉機會，你居然在這兒瞎胡鬨。”
說完滕半梅就要拽走江翠萃，“趕緊去換衣服，彆遲到了。”
“哎呀媽。”江翠萃一扭，掙脫開滕半梅的手後說，“最近滕夜蘭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神神秘秘的，我就想看看嘛。”
“你管她做什麼。”滕半梅皺眉，又去拉江翠萃，“彆管了。今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聽說白太太也在，她的茶藝非常不錯的。到時候你要是能得她的青睞，被她點撥一二，說不定對你大有益處。”
說到這兒又禁不住歎氣，“可惜了，梅大師居然不見客，不然你要是能被他點撥一二，估計不用品茶會，你就能改姓滕了。”
滕半梅口中的梅大師本名梅盛林，茶道造詣極高，國際上也要尊稱他一聲“梅老師”。
真正能稱得上“大家”的人物。
可惜巴結不上。
滕半梅想到這兒收了心神，重新看向女兒，“算了算了。先不說這些了，趕緊跟我去換衣服準備出門。”
“哎呀媽。”江翠萃拉住滕半梅，扭頭朝滕夜蘭的房間看了一眼後，又重新看向滕半梅，帶了點兒慫恿的語氣，“我門都打開了。媽，你就不好奇滕夜蘭最近在折騰什麼嗎？”
她說完滕半梅立刻皺眉欲開口。
江翠萃立刻率先出聲打斷她，“萬一她是在偷偷研究騰茶，想等品茶會的時候一鳴驚人呢？到時候我要是不知道，風頭都被她搶了，那可怎麼辦？”
這……
滕半梅猶豫了一下，迅速的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便壓低聲音警告江翠萃，“……你快點兒。”
江翠萃得意一笑，“放心吧媽。”
說完她便進了滕夜蘭房間，而滕半梅則站在原處，不住的看向左右，避免有人發現這兒的異樣。
等了一會兒，正當滕半梅忍不住要喊女兒趕緊出來時，江翠萃已經偷偷摸摸的捂著個東西出來，滿臉驚喜，“媽！你快看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
滕半梅疑惑，眼一移，這才發現江翠萃手上的細竹筒。
江翠萃打開讓她聞，滕半梅一聞後立刻睜大眼了眼，“這茶葉……？！”
是滕茶，但卻比自己所熟悉的滕茶更好。
茶香裡多了些層次，比起從前似乎……增添了韻味。
滕半梅顧不了其他的，拿過細竹筒便倒了些滕茶在手上，但細細分辨卻無果，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江翠萃站在一邊，滿臉妒忌，“媽，還好我們偷偷進了滕夜蘭的房間，不然等到品茶會，她把這東西拿出來……”
――那估計滕家下任家主的位置，立刻就能定下來了。
滕半梅也覺慶幸，回神後趕緊拿出手絹，將細竹筒裡的茶葉全倒在手絹上，小心翼翼的包好後，才將細竹筒重新遞給江翠萃，“你趕緊的把它裝滿，然後放回原處，彆讓滕夜蘭發現知道嗎？”
“嗯！媽，你放心吧。”畢竟是母女，滕半梅這樣一說，江翠萃就知道該怎麼做。
母女兩人做賊似的看向左右，確定沒人後立刻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一個去裝滕茶，一個小心翼翼的捂著手絹迅速回房間，將茶全抖到茶罐裡後，滕半梅蓋上蓋子，像抱著寶貝一樣抱著隻有拳頭大小的茶罐。
高興得長舒了口氣。
……太好了，隻要她將這滕茶提前研究出來，到時候再讓翠萃在品茶會之前拿出來……
滕半梅想到這兒，得意一笑。
不過品茶會也沒幾天了，東西隻有這麼一點兒，要是到時候沒分辨出來……
滕半梅沉吟，立刻重新打開茶罐，又小心的倒了一小份出來，細細裝好後放進包裡。
等她重新出門，才走兩步便看見江翠萃，母女兩人走近後滕半梅立刻壓低聲音問，“怎麼樣？”
“放心吧媽媽，我已經放回去了。”江翠萃得意一笑，“保證她看不出來。”
聽到這話滕半梅這才放心，鬆口氣後點點頭，“走吧，我們趕緊去茶藝會。”
江翠萃點頭。
孫名眉先將蘇茉送到療養院後，這才前往茶藝會。等到了地方，在眾太太熱情殷切的“白太太來啦？”中，笑著看向眾人。
逐一回應後這才一邊落座，一邊道歉，“不好意思，來遲了。”
平時和她關係最好的唐太太已經在給孫名眉倒茶，一邊倒一邊笑著說，“不算晚，還有人沒來呢。”
明明是笑吟吟，聽不出半點不對的語氣，卻還是讓湯太太趕緊向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滕女士來電話，說她和女兒堵在路上了，可能會晚些，不過一應該馬上就到了。”
“抱歉了諸位太太們。”
眾人聽了哪怕心裡不滿，但也笑吟吟的應沒事。
等湯太太說自己出去迎一下時，唐太太才湊近和孫名眉閒聊，“白太太，你家小茉贏了比賽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跟您道謝呢。恭喜啊。”
有人誇自家女兒，孫名眉自然高興。
立刻連聲應著“謝謝”
“對了，今天小茉怎麼也沒跟你來？”唐太太看向左右，不見蘇茉身影後，又重新看向孫名眉。
“這孩子，最近太忙了。原本我也想叫她來輕鬆喝個下午茶的。結果她說要去看爺爺。”孫名眉笑著搖頭，“所以我就先送她去了老爺子那兒，這才又來這兒的。”
唐太太讚許點頭，“真是個孝順孩子。”
孫名眉聽得心花怒放，眼睛笑得彎彎的。
正和唐太太說到這兒時，滕半梅兩人終於到了。
同一時，療養院內。
白屈連正一臉驕傲的向老夥伴們炫耀他的乖孫女。
而蘇茉，老實的坐一邊，假裝自己是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木頭人。
“哎，這孩子就是乖，她之前參加亞洲圍棋青年賽得的金牌，嘿！就一定要給我！”白屈連一拍大腿“嘖嘖”，“哎呀……我說我對圍棋的又沒興趣，給我做什麼呢？但我家小茉就是乖，硬要給我。”
“……”蘇茉坐在一邊，瞥了白屈連一眼後，依舊是那副老實乖巧的模樣。
要是記憶沒出錯，她記得當時明明是白盛柏不敢跟老人家搶，隻好眼巴巴的看著白屈連將金牌拿走的。
現在嘛……
蘇茉想到這兒，又默默斜睨白屈連。
隻見白老爺子還在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中。
……算了，您高興就好。
白屈連一邊說的時候，一邊時不時的朝一旁正下棋的兩人看去，那模樣就差在臉上寫“你聽你聽你聽！”
陳老頭偷偷湊過來，小聲告訴蘇茉，“你爺爺故意說給梅老頭聽的。”
蘇茉早就發現了，點點頭後回答，“我知道。”
頓了頓又補充，“聽說過他許多回了。”
自從她回到c市，沒少聽白屈連吐槽他口中的“梅老頭”。
之前蘇茉以主將的身份參加亞洲圍棋青年賽，不少棋迷認為她隻是田忌賽馬中的幌子，這位梅爺爺也一樣。
偏不知道她和白屈連的關係，居然當著麵說了這話，這下可不捅了馬蜂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