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穆安之想多陪一陪他的朋友,隻是又擔心自己在這裡,反令裴如玉費神,勸裴如玉答應不要再在儲位上以身犯險,穆安之就讓裴如玉好生休息,自己帶著小易告辭而去。
離開裴府,穆安之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去了他少時居住過一段時間的祈安寺。寺中一些執事長老還認得他,恭恭敬敬的請他進入大殿,穆安之站在慈悲拈花的佛祖麵前,於心底祈願: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請保佑我的朋友平安健康。
穆安之上了一柱香,轉頭看向跟在自己身畔的小易,想到什麼,說,“小易你也上柱香,保平安。”
小易便也跟著上了香。
主仆二人一路沿著青石石階往下,微風吹拂寺中銀杏的颯颯聲中,小易小聲勸慰穆安之,“殿下彆擔心,我看裴大人身上多是外傷,養上些時日就能好的。”
穆安之點頭,他在宮外無甚可去之處,再加裴如玉受傷,穆安之一覺醒來回到十幾年前,心情激震如同潮夕,大起大落之餘也自心底升出一股深深的疲憊,索性直接回宮。
回宮後,穆安之用些飲食早早休息。
第二天雖起的早,卻未曾去上晨課,而令宮人收拾東西,他病中那些年,因倍受冷落,即便在宮中也是衣食不能周全。雖不知他是南柯一夢,還是重新活了,可不論如何,穆安之都要好好活。他不再去肖想那些從不曾屬於他的東西,卻也得為以後生活做些打算。
這殿裡的東西既都是這些年賞給他的,他便都帶在身邊,金玉擺設在外都能換錢,桌椅床榻,帶出去也省得再花錢買新的。一麵整理,穆安之一麵做著記錄,直待中午藍太後又宣他過去用膳。
穆安之原不欲去,周紹說陛下也在太後娘娘那裡說話,穆安之就更不去了。他繼續伏在案後書寫,整理自己宮中之物,“我有些累,今天就不過去了,勞周總管跟皇祖母說一聲吧。”
周紹心生奇異,原本三皇子最愛在陛下跟前露麵兒的,在慈恩宮也走的勤,一早一晚都要過去請安,如今他親自來請,怎麼反倒不去了。想到大皇子立太子之事,莫不是三皇子仍在賭氣。周紹小聲提醒,“奴才聽了一耳朵,陛下好像提到殿下今日未曾去書齋之事,有太後娘娘瞧著,殿下你也好解釋一二,不令陛下氣惱才好。”
“哦,那個啊,我已經讓小易同唐學士說了,我如今大了,就不念書了。既然陛下不知道,你再代我跟陛下說一聲吧。”
“哎喲,殿下,奴才哪有這個麵子敢代您跟陛下說話。殿下,您就走一趟吧,太後娘娘千萬叮囑老奴請您過去用午膳的,您愛吃的蟹黃饅頭、黃雀兜子、雞油粉皮,一早就叫壽膳房給您備下了!”周紹央求著恨不能背穆安之過去,穆安之卻他不過,隻得放下筆同他去了。
其實能有什麼事呢,無非就是皇祖母再為他抱些不平,讓他更加怨恨陛下不公罷了。皇祖母這樣做也不真的就為他不平了,藍貴妃所出七皇子年方四歲,眼下皇祖母手裡需要捏著這麼個可以與陸皇後大皇子一係相
抗衡的人罷了。
穆安之出身尷尬,可他母親卻是先皇賜婚,是陛下的原配發妻,倘不是外家柳氏勢敗,母親不會被廢,更輪不到陸皇後登上後位。
原本穆安之最看不破此事,心中認為他才是正室嫡出,如今重新活一回,似乎沒什麼不能看開的了。穆安之帶著小易隨周紹到了慈恩宮,藍太後見到他就親熱的拉他與自己一並坐在寶位上,穆安之坐慣了,也便坐了。
藍太後說,“我聽說你頭晌不大舒坦,可好些了。”
這話其實是為他沒去書齋的事開脫,穆安之道,“我沒事兒,上午帶著宮裡人收拾東西來著,讓小易去書齋同唐學士說了聲,我這就要出宮,以後就不去念書了。”
“彆說出宮不出宮的話,你皇祖母還活著哪,我在一日,這宮裡有你一日。”
以往聽到這話,他是何等的感激慶幸,感激皇祖母對他的疼愛,也慶幸這冷漠的深宮中有這樣真心疼他,為他考慮的人。如今聽到,穆安之隻是垂眸看一眼杯中清茶,“昨天就跟父皇說了,一則我大了,二則我住的玉安殿原是東宮配殿,於禮不合,早就該搬了。我想先搬到宮外,陛下看哪裡有閒置的封地給我一小塊,我想快些就藩。”
穆宣帝終於放下手裡的茶碗,不辨喜怒的說一句,“你這非但要離宮,還打算要封地就藩了。”
往日看到這個男人的激動與不平,似乎就這樣消失不見。穆安之從來不敢抬眼看向穆宣帝,從不敢與這個男人眼神相接,總覺著這個男人尊貴如同神祗,令人不敢直視。其實,真正看過去,也不過一個鼻子兩個眼,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縱穆宣帝手中有滔天權勢,可他如今已熄了謀奪東宮之心,他無所求,也便無所懼。
無欲則剛的話早便學過,可這個道理,卻是今日方懂。
穆安之臉色淡淡,“原本去廟裡修行也好,隻是我吃不慣廟中素齋。我聽說北安關以北,極南海外邊陲之地,西北玉門關以西,都是清淨地方。我也不用太大的封地,一個鄉一個村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