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暮色降臨,這是穆安之第一次沒有按時回家,他聽著這個女子將周家這些年所作所為一一說出,那些保留的證據都存放在何處,穆安之立刻著人去取物證,與物證一並拘捕而回的,還有周家的舅家,牛家。
還有周家並非牛家村本戶,周老豚原是娘早死,後娘容不得他,舅家心疼外甥,接他來養活,就在外家村裡落了戶。
如今他這舅家做著糧草生意,也是一方富戶。
落衙時辰,刑部司無一人離開。
周大太太一口氣將周家各種大案小案交待清楚,從十五年前開始,除了糧草案,周家所涉之事何止百樁。
每件大小案情發生的時間,原由,證據,都掛在一條時間串連而成的書頁,周大太太仿佛隻是輕鬆的將之重新翻開,告訴世人知曉。
周家對於周大太太的背叛先是不能置信,周大郎在被押送到大堂的路上還如同瘋狗一般惡狠狠的質問段主事,“你們把阿顏怎麼了!你們這是屈打成招,我不服!我不服!”
待周大太太冷冷的站在周家麵前與周家對質時,周大郎直接崩潰,不同於其他周家人的侮辱謾罵,周大郎整個人麵色慘白,一雙眼睛隻是直直的望著清豔冰冷的妻子,整個神魂仿佛就此分崩離析。良久,他方嘶啞著嗓子問一句,“阿顏,你真的……把什麼都說了,為什麼?”
周老豚更是屠夫本性畢現,咬牙切齒的咒罵,“李氏,這些年,我們周家何曾虧待過你!你這賤婦,你敢汙蔑周家,你不得好死!”
“如今不得好死的,並不是我,而是你們周家。”周大太太恨意凜凜,下一句話就直接斷了周家後路,“而且,不必想南安世子會援手救命,他利用南夷軍糧大賺私財,現在脫身都來不及,根本沒心思顧及你們周家!”
周大太太臉上快意與恨意交織,這種極致的情緒讓她這種自控力極強的人都忍不住微微顫抖,那一字一句仿佛帶著不可抵擋的殺意,“周家,死定了!”
“為什麼?”周大郎一徑喃喃,周老豚衝過去左右兩記耳光抽在長子臉上,怒道,“我看你是還沒清醒!”
周大郎嘴角溢血,臉頰腫脹,仍是癡癡的望著周大太太問,“阿顏,為什麼?”
“為什麼?十五年前,糧商嚴家之案,我父已被判斬監侯,我兄長功名被奪一並下了大獄,嚴家願意獻上全部家產,隻求家兄性命。你收下嚴家家財,是怎麼說的,斬草不除根,留待嚴家以後報複麼?”周大太太字字血淚,對上周大郎震驚的眼神,周大太太厲聲道,“我,嚴琳,前糧商嚴佑之女,嚴玨之妹!我蟄伏周家十五載,就是為了報我父兄之仇!當年我嚴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來償!”
周大郎幾乎不敢直視周大太太的眼神,或者是出於震驚,或者是緣於畏懼,他忍不住後退半步,鐐銬拖在地上嘩嘩作響,兩個衙役按住周大郎的手臂。
周大太太上前一步,冷冷道,“前塵舊事,你或許不知道
,我兄長處斬之時,年不過十八歲。而今,周興,你的長子,你們周家的長孫,一樣是十八,一樣的秀才功名家族毓秀!我今天就要你親眼看他人頭落地!當年我嚴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來償!”
周大太太不再看周家人一眼,她淩厲轉身,麵向穆安之,沉聲道,“民女嚴琳,狀告周家夥同南安世子,十五年前勾結魯地武將、今昭武將軍劉重,惡意陷害,以至延誤軍糧,鑄就冤案,請殿下為我嚴家申冤!”
周大太太一個頭叩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穆安之正要接下此案,華長史卻是突兀上前一步,稟道,“殿下,臣有要事相稟,請殿下略退一步,在後頭商議。”
穆安之看向跪地叩首的周大太太,華長史急步上前,一把拽住穆安之衣袖,“請殿下先聽臣回稟要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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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的嚴家運糧案!
現在提及嚴家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但年前糧商朱家的爭產案是直接鬨到刑部大堂,由穆安之親審的。
十五年前,嚴家是比朱家更顯赫的大商人,做的同樣是糧草生意。
嚴家的落敗由一次運糧案始,給軍中供應軍糧是有嚴格時間規定的,在糧草該到的時間沒到,不論何等緣由,都是死罪一條!
那一次嚴家的糧食順運河南下,離開通州碼頭到魯地途中,不幸遭遇水匪,糧草被劫。嚴家高價就地籌糧,待將糧草送到軍營仍是晚了三日。
南安侯大怒,不過仍是看在嚴家多年為朝廷效力的麵子上,隻是重重訓斥一番,未曾再做追究。
真正讓南安侯震怒的是,此次嚴家運來的軍糧中,竟有許多是黴爛的糧食。南安侯嚴斥嚴家,奪了嚴家一半的糧草生意,有禦史直接將此事上稟朝廷,朝廷問罪嚴家,後,嚴老爺因貽誤軍糧最被斬首。
嚴家自此一敗塗地。
這件案子發生時,穆安之還住在天祈寺,杜長史也是在書院讀書的小屁孩,鄭郎中尚在考功名,華長史倒是略知一二,他不禁輕聲一歎,“嚴玨是當年的秀才試案首,中秀才後就直接在國子監讀書了,說來,的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