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佗佛,總算收到皇子妃娘娘的回信兒了。”巡撫夫人範夫人念聲佛,她們的請安帖送上去好幾天都沒動靜,真擔心皇子妃娘娘是不是有旁的打算。
如今總算召見她們,範太太都舒了一口氣,聽老爺說皇子殿下就性情不大好的樣子。範太太張羅著丫環們提前準備出明天要穿的誥命服,又發愁給皇子妃娘娘送的禮。眼下這洛陽城,這麼個鬨災的時候,還有什麼可送的?
孫媳王氏一時捧著範夫人的誥命服過來,笑道,“衣裳我早令她們打理好了,祖母看看,可還成?”
“你一向仔細,有什麼不成的?”範夫人看她的肚子,臉上笑意更深,“你彆勞動了,多歇著才是。”
“穩婆說也彆總在屋裡坐著,每天在院中走一走,身子更健壯。”王氏扶著腰與範夫人一並坐了,問,“祖母,給皇子妃娘娘請安,可要帶些禮物?”
“是要帶的。隻是如今這賑災的時候,禮重了娘娘不一定歡喜,可也不能空手去。”
王氏看了一圈,指著案上兩盆結了花苞的魏紫,“洛陽牡丹天下聞名,祖母,不如尋幾盆牡丹帶上,請娘娘賞玩吧。”
倒是給範夫人提了醒,“很是,你這主意好。”叫了兩個妥當媳婦進來,讓把府裡的名品牡丹湊上六盆,明天給皇子妃娘娘送去。“其實咱們巡撫府衙裡也有牡丹園,裡頭牡丹俱是名品,不過,這是咱們的心意,不一樣的。”
祖孫倆正說著話,就見範夫人的侄孫李尚過來請安,範夫人問,“怎麼這會兒過來,平時隻看你忙的抓不到影子。”
李尚給姑祖母請過安,又向表嫂問過好,道,“前幾天商鋪全都叫關了,現在開著的都是三殿下帶來的帝都商賈,他們的事,又不許市署司過問,都是三殿下那邊兒派人管著,我這個市署令可不就閒了。”
李尚歎氣,“也不是我愛抓權攬事,沒這麼乾的。我要說了,姑祖母大嫂子都不能信,現在外頭,一斤蘋果就要一百兩銀子,一隻雞也要五十兩一斤,按斤稱,略肥些的母雞就得一二百兩,誰還吃得起東西?”
範夫人瞠目結舌,“不能吧。我聽說,三殿下帶來的糧食,上等大米也隻要一兩銀子一石。”
“就糧食賣的便宜,藥材也不貴,可除了這兩樣,一切雞魚肘肉、鮮菜瓜果,都是天價。這還叫人怎麼過?”李尚拍著大腿發愁,“城中現在怨聲載道,我剛去姑祖父那邊兒,看他老人家也愁的很。”
範夫人王氏祖孫二人對視一眼,王氏勸李尚,“阿弟也彆急。難道吃不起的隻咱一家,你急什麼,旁人見你急,便要當你槍使的。你隻管安生的跟在祖父身邊,有差使就去做差使,沒差使就服侍祖父。皇子殿下那樣高貴的身份,第一次過來,老話還有句新官上任三把火哪。你什麼都彆露出來,小心殿下這第一把火燒到你頭上。”
李尚性子急,經王氏這樣細細分析勸解著,氣也消了一半,笑,“嫂子說的是,嫂子若有什麼事,也隻管差譴我。”
“你是爺們兒家,我們婦道人家的事也聒噪不到你。”王氏機敏,跟李尚打聽,“不是說殿下到洛陽前先去的鄴城麼,要是能打聽出鄴城那裡的事,於咱們洛陽多少是有助益的。”
李尚發發牢騷也就去了,範夫人說,“還是年紀小,沒個心眼兒,什麼事都這急忙慌的。”
“尚弟一向實誠。”王氏沉吟,“堂堂皇子殿下,就是想要些孝敬,不必開口,官場上也自有這一道的。如今這樣發財,可不大體麵。”
範夫人跟丈夫做一輩子官,也沒見過這種本地商戶一律關門,讓自己帶來的外地商賈大發橫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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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巡撫對著卓禦史深深一揖,“原該是下官親去給大人請安,如今還勞大人下駕寒舍,下官心中不安。”
“你不安什麼呀。這是我的吩咐,我畢竟得隨三殿下住巡撫衙門,你去了巡撫衙門,要不要給三殿下請安?他那人,最不好打交道,咱們還是出來消消停停的說會兒話的好。”卓禦史每次提到三皇子的口吻總是令範巡撫生疑,畢竟,就是真的與皇子殿下不睦,誰還不是麵兒上和和氣氣的,這位禦史大人倒是直言不諱。
思考的功夫,範巡撫引著卓禦史到正堂上坐奉茶,卓禦史問,“什麼事?”
這又跟官場上的不同,也太直截了當了些。
卓禦史唇角一掀,端起茶盞揭開蓋子,一股子陳茶氣直衝麵門,險把卓禦史嗆著。卓禦史蓋了回去,“行了,好端端的你沒事找我做什麼?你要真沒事,我就走了。”
“不。是這樣,大人,自從商市關閉,就有商會會首幾次到訪。因著澇災,城中商鋪生意清淡是實情,可如今,不許洛陽商鋪開業,隻許追隨殿下而來的帝都商賈經營,城中商賈未免浮躁,不知是哪裡得罪了殿下。還有城中鄉紳,也過來好幾撥了。”範巡撫如實說出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