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二章(2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4984 字 6個月前

“我雖獲罪被貶,亦是朝廷忠良,怎會與柳氏同流合汙!”更是跟什麼郡王妃半點兒不熟!

穆安之心情複雜,麵無表情。

“這跟我家殿下可沒關係。”杜長史再給老先生斟酒,不急不徐的說,“我們先前根本不知道柳家這些事,您還不知道麼,這些是非曲直都過去了,郡王妃如今也上了年紀,膝下隻一女,就藩的路上經過晉王府,郡王妃過的很不容易,受儘苛待。如今帝都早無人提及柳家之事,我們殿下就想著把藩地治理好,哪裡的路壞了,該修的修一修,哪裡的渠要清了,該清就清一清,也算儘了藩王本分。”

穆安之舉杯道,“往事已矣。”

二人飲過酒,林老先生道,“老朽這性子唐突,殿下見笑了。”他再不喜柳家,人家親王殿下也是雪雪白的,想到這位親王殿下的出身,林老先生多人憐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安之正色道,“一直無人同我說過這些舊事,有先生與我說一說,我知道總比不知道好。”

“都是些舊事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就如先時那般就好。”林老先生道,“柳家有逾越臣道之處,可也並非奸佞之族,我不喜柳家,是因他有權臣之嫌,幾淩帝室。國家一旦帝室衰弱,必然朝綱不穩。可但凡權臣之家,必然禍在天下,功在天下,西北多年太平,一直有賴柳家之力,就是陸家,也是老國公慧眼識英提拔於微末之時。”

說到陸家,林老先生道,“除了睿侯一脈,當真半個好人都無。”

穆安之問,“較之當年柳氏如何?”

林老先生晃晃杯中酒,一哂,“柳家當年塌天之禍,是因族中子弟無能,老國公倘有後繼之人,不會提攜陸伯辛接掌西北軍,這便是老國公的可敬之處,未因一己一族之私將西北軍交付無能之人。老國公當年那個兒子,無能的天下皆知。陸伯辛陸仲明兄弟,當年人稱陸家雙傑,陸伯辛稱一聲人傑名符其實,陸仲明算什麼人傑,他是在武略上有戰功,還是在文略上有建樹?他與老國公之子的差彆隻在於,一個是蠢在外麵,一個是蠢在裡麵。”

杜長史好懸沒笑出來,心說怪道您老人家在北疆就不回去了呢。您這麼爽直,就是回去,也過不了日子啊。還是北疆天高皇帝遠的,隨您口吐利箭直抒胸臆了。

煦暖的陽光自窗格射入,穆安之想了想,“我雖不喜陸尚書,尋常也與他不睦,不過,他任兵部尚書多年,倒也未見差錯。”

林老先生聽穆安之心平氣和的說出這番話,不禁刮目相看。這位老先生隻是脾氣臭,卻是縱觀古史,學識淵博,他曾經曆穆宣帝與柳家之爭,便不曾眼見穆安之這些年的生活,也可想見穆安之在皇室的冷落。不想穆安之對帝都陸氏都能言辭公允,林老先生道,“蠢在外的人,一看就知這是個蠢貨,大家不以為奇。蠢在內的,多為小人。老朽當年被貶,皆因看不過陸氏構陷柳家謀反一事。柳家權勢過大,這是事實。要說老國公謀反,還有可信之處,可就老國公那兒子,就那個蠢腦袋,他有謀反的本事麼?不過是在柳家搜出些刀槍甲胄便說謀反,柳家掌兵多年,家中有甲胄算什麼?倘有反意,禁衛與西北皆有舊部,誰謀反在家裡藏甲胄而不是聯絡大軍哪?由此可知,陸國公實乃小人行徑。”

“人品一旦落了下乘,居高位反生大禍。何況,陸國公與其母心性貪婪,遠勝常人。”林老先生感歎,“老朽雖不喜柳家權勢過盛,但柳家係出豪門,大家族有個好處,他們知道權位是怎麼一回事,知道因勢利導,知道權衡取舍,所以,柳家多年權勢赫赫,而天下未生大亂。陸家不過暴發之家,陸國公一爵原為外戚之爵,若純粹短見無知外戚還罷,無非就是費些銀米富貴,偏陸家是讀過幾本書的。誌大而才疏,又是在外戚這樣要命的位置上,榮寵富貴與後儲之位悉悉相關,該是何等的惶恐。”

杜長史心有同感,“這倒是。當初為東宮擇正妃,雖有娶陸氏女之語,我以為是人們傳的閒話,不想後來真是娶了陸氏女,倒把我驚了一跳。”

穆安之心說,這裡頭的內情有點不好說。不過,便是穆安之看來,當初東宮便是聯姻藍國公府,也比娶陸氏女好。

林老先生道,“昔年陸伯辛為人慷慨,故友朋眾多,成就偉業。陸仲明則疑儘天下,連與他福禍相依的姊妹外甥都不能全信,他還會信誰呢?”

林家的燉羊肉味道很不錯,午飯後,穆安之談了一些地方治理的事,當時就想請老先生到他府中為上賓,不想老先生硬梆梆的說,“我的性子不適合為官,再說,我官學乾的好好的。殿下彆瞧不起我們官學那仨瓜倆棗,我初來新伊時,這裡都沒官學,如今怎樣,秀才都有十幾個了。新伊還沒開過府試,我倒是想跟殿下說,後年便是秋闈年份,殿下提早跟朝廷說一聲,咱們新伊要開府試,待取得舉子,便可到帝都一試春闈了。”

“這事我回去就辦。”穆安之也沒勉強,反正老先生在這裡又跑不了,他要請教,隨時都可以過來。

及至傍晚告辭,穆安之未讓老先生親送,林老先生的孫子林容恭敬的送穆安之到門口登車,穆安之攜著他的手道,“咱們年歲相仿,倘有空閒,不妨去我那裡坐坐,咱們說說話。”

林容從善如流,“是。”此行收獲頗豐,穆安之微微一笑,登車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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