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四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9255 字 3個月前

第二七四章

胡安黎的碰壁可想而知, 信安郡主與郡王妃原本的朋友關係又有產生裂痕的跡象,這兩位昔日貴女,即便如今落魄, 骨子裡仍是傲氣的。

信安郡主嘴上說, “無妨無妨, 這種事必定得兩相情願才好,勉強做夫妻也不美。”心道,你家閨女二十五高齡,還要找年長的, 除了鰥夫哪裡還有合適的人。自家兒子相貌才乾, 哪們不是上上品,結果竟是給人拒了。信安郡主心裡憋氣的很。

郡王妃看信安郡主眼眸中閃過的一絲不悅, 心下亦有些不樂意, 暗道, 我家閨女有主見而已, 看這臉色,虧得我閨女有眼光,不然嫁過去,郡主婆婆也不好相與。

於是,郡王妃信安郡主之間的氣場便有些微妙了。

這些卻影響不到胡安黎與大姑娘兩人。

胡安黎一大早就叫著大姑娘跟著杜長史去驗收兵甲,說到治安軍的兵甲,胡安黎就很佩服杜長史, 北疆的兵甲緊張到沒有一付多餘的, 杜長史硬是給他都是整的新貨。

這差使原是穆安之一時沒好主意交給杜長史來辦, 不想, 杜長史倒真想了個極好的辦法。現在是沒處弄兵甲去,甭看陸侯跟王府關係好, 怕就是穆安之親自開口跟陸侯要上幾百付,陸侯都不一定給。安撫使衙門那裡更不必說,不說沒這許多,便是能接濟一二,也是半舊的。安撫使衙門自己用的東西都尋常的很。

杜長史硬是把主意打到白大人那裡去,杜長史打聽了,白大人有身孕後要保養身體,便不再研製兵器。他跟白大人商量,把白大人那裡的鐵礦石買了,也不是私鑄兵械,私鑄兵械是死罪,杜長史的出身,對此門兒清。杜長史打製的皆是清一色民用兵器,他用的還是白大人新的鍛造方法,頭一批長刀已經給胡安黎送過去了,這是第二批。

胡安黎駢指劃過線條流暢優美的刀身,輕輕一彈,刀身發出一聲清越回音,日光下的刀身仿佛蕩出一抹鐵紫光暈,胡安黎回刀入鞘,讚道,“真是好刀。”

“這是新的鍛鑄刀,近衛軍都沒見過,用的時候倘哪裡不適告訴我,我要回饋白大人,還能再做改善。”杜長史說。

“師兄放心,我定會交待下去。”胡安黎知道這還得應下為白大人試新刀的名份,以免消息起漏有人禦前進饞。

除了一百柄新刀,還有弓箭甲胄,“鐵甲不要想了,剩下的鐵礦還得先用來鍛刀,這甲胄是皮甲鐵甲穿插著用的,胸前肘肩都用鐵片,旁的地方是皮甲。”

“這就很好了。”胡安黎笑,“唐大人打發人去了兩趟,自己又去了一趟,我也不能鎖著門不讓看。師兄謹防唐大人找你打秋風。”

“打什麼風都沒用,你麾下隊伍明年是做巡察軍用的,安撫使衙門的捕快無非就是城中治安,怎麼也得先說你們。”杜長史另取一把格外狹長鋒銳的長刀遞給大姑娘,“寰妹,你不是一直想要柄趁手武器,這刀是特意給你製的,看可還喜歡?”

大姑娘握在手中愛不釋手。

胡安黎問,“你想要刀怎麼不跟我說?”

“你自己個兒都窮的什麼似的,兵器全靠杜大哥供應,我就直接問杜大哥了。”大姑娘攏過自己的長發,抓幾根發梢,對著刀鋒輕輕一吹,當真是吹毫可斷。大姑娘喜道,“真是一把好刀。杜大哥,這定是費了不少功夫吧?”

“這刀你們女孩子用足夠了,刀有些輕,也沒費什麼事。”杜長史對女孩子一向溫柔有耐心,對大姑娘道,“下去咱們出去獵狼,你帶著試試。”

“我也正有此意!”大姑娘立刻把刀掛腰間臭美起來,拍了拍紫色織錦包裹的刀鞘,“刀鞘也美。”

“姑娘家的東西,就得精致才配得上寰妹。”杜長史逗的大姑娘直笑,胡安黎一隻眼睛看著手下搬兵器,分神問,“什麼時候去獵狼?我要有空也一起湊個熱鬨。”

“你哪裡有空。先忙你的正事,獵狼什麼時候不能去。”大姑娘眼中映出晴空一樣的笑,胡安黎也不禁露出些許笑意,“也是。”

大姑娘在家裡悶的太久,自晉地到北疆一路上都是極歡喜開朗的,如今到新伊仍是如此。她喜歡新鮮事,喜歡交朋友,熱心腸。

待驗過這批兵甲,杜長史還有事與兵工坊的人交待,胡安黎就先回練兵所了。大姑娘與他一同去,大姑娘懂些拳腳武功,她自幼沒憋屈死便是因會武功的緣故,誰敢欺負她,她立刻便是一頓胖揍,不管後頭她會受什麼樣的懲罰,反正她也早揍過欺負她的人,當場報了仇。所以,自小到大,儘管生活環境憋屈,大姑娘硬是一幅豪爽開闊的性情。

冬日陽光溫暖的鋪滿人間,兩人一人一匹駿馬,跟在押送兵甲馬車後麵。及至快到練兵所時,大姑娘要告辭回王宮。胡安黎決定親自向大姑娘吐露心事,懇的說,“阿寰,若沒有要緊事,能跟我去練兵所麼?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昨日母親已與她提起過,大姑娘並不笨,她看胡安黎一眼,胡安黎依舊是斯文模樣,不過,因近些天都在練兵,文雅的麵容上多了些堅毅。胡安黎似是明白大姑娘心中所想,“想親自跟你說。”

大姑娘“哦”了一聲,心裡有些亂,也有些彆扭,畢竟她一直把胡安黎當做弟弟一般。兩人也的確是不遠不近的表姐弟。

練兵所有人出來接管兵械,胡安黎吩咐一聲,將馬匹交給侍從,請大姑娘去他理事的書房。

雖說自小不得父親喜歡,不過,胡安黎在物質上沒受什麼虧待,可在那樣的環境,想養成紈絝習性也不可能。書房很簡潔,臨牆一條小炕,炕上置著矮桌,筆墨整理的擺在一側,另有茶盤裡套著暖套的茶壺與四隻天青色茶盞。炕畔燒著白泥炭爐,爐上坐著黃澄澄的銅壺,壺中水咕嘟嘟的開著。

胡安黎倒了兩盞茶,遞一盞給大姑娘,“天氣好也架不住這北疆的冬天,喝杯茶暖一暖。”

大姑娘接過,見裡麵是綠茶,“你還吃不慣這裡的奶茶哪?”

“總覺著滋味有些奇怪。”胡安黎道,“慢慢就慣了,說不定以後吃不著還想得慌。”以往大姑娘話挺多,興許是預感到胡安黎要談的內容,今天偏就沒話了。茶盞的熱度透過瓷器傳到掌心,胡安黎道,“阿寰你知道我想說的話,應該是不願意的吧?”

“不是不願意,你條件這麼好,我有什麼不願意的?我就是覺著,咱們一直姐弟一般,突然說做夫妻,多奇怪啊。”大姑娘並不是胡亂搪塞,她如何想,便如何說。可心裡又有些歉疚般,不禁看向胡安黎。

“沒關係。”胡安黎溫和的說,“我心儀阿寰你,是我的事。阿寰你若是心儀我,我求之不得。倘你隻將我視為弟弟,也沒關係。”

胡安黎眼睛彎起個含笑的弧度,“很早的時候,真正知道娶親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我就想過未來妻子的模樣。我心事重,就想找個性情疏朗的女子。後來,出了我父親的事,我以為再也遇不到能理解我、能真正不怕我、願意把我當尋常人的女子,卻遇到了阿寰你。就算你不願與我結為夫妻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不是因鄙薄我的為人拒絕我,隻是沒把我列為丈夫的考慮範疇。一生能遇到心儀之人就是天大幸運了,你還能坐在這裡聽我嘮叨,聽一聽我的心事,我就很高興,很知足了。彆放在心上,真的沒關係。”

“彆這麼說,你什麼時候找我,我都會聽你說心事的。你也彆自我菲薄,你怎麼了,文才武功都不差,一等一的好男兒。”大姑娘認真的說,“就是你父親的事,那能怪你麼?那是你倒黴,修來那樣的爹。我也很倒黴,哎,我也想過,有那麼個爹還不如沒有哪。隻是我那個爹還真不能乍然死了,倘是他死了我跟我娘能過好日子,我早盼他死一千回了。”

大姑娘用力拍胡安黎手臂一下子,“父慈子孝,那也得是父慈子方孝。世上多的是畜牲,不配為人父母!叫咱們遇上,除了倒黴還能說什麼!這事兒上,誰也不如咱倆感觸深!”

胡安黎笑,問她,“我心儀什麼樣的女子你知道了,你心儀什麼樣的男子,不妨與我說說。”

“文才武功、人品性情都要上等,沒成親,單身,說得來,就行。”大姑娘道。

胡安黎追問,“那我哪一樣不合你心意。”

“還得比我大些。”大姑娘立刻補充,胡安黎氣餒,“我不是說酸話,阿寰,聖人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年紀大不一定就懂事,如果你覺著我人品性情上還算入你眼,能否認真考慮一下我。”

“這一下子,這麼突然,我真覺著有些彆扭。”

“突然什麼,又不是立刻成親。”胡安黎同大姑娘商量,“要不這樣,從現在開始,你彆把我當弟弟了,咱們就做尋常朋友相處,如何?哪怕你最後仍不選我,我也不會怪你。如果真有一個比我強千百倍的好男兒,我為你高興都來不及。你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