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
不出陸國公父子所料, 朝廷也很快收到北疆的折子,折子上把發兵的原因發兵的時間領兵大將是誰所帶將士多少都寫的清楚,算是一份詳實真誠的奏章, 隻是……三殿下這出兵, 您誰都沒通知就出兵了啊!
何況, 北疆都承平多少年了,您這一就藩就動刀動槍的,刀戈之事,不祥, 慎重啊!
朝中那一批聲討穆安之開啟戰端的就不提了, 內閣則頗為理智,裴相的態度是, “貿然開戰, 固然不妥。然戰事已啟, 如今就得盼平疆王得勝凱旋, 莫墜朝廷聲望,旁事餘後再論。”再直白一點就是,打都打了,先打贏再說。
穆宣帝與太子心中對穆安之再有意見,也是與裴相一個態度,太子道,“父皇, 三弟這折子上還提到兵甲補充, 兵部去歲便開始為北疆準備兵甲, 若是得了, 這就給三弟送去吧。”
不論勝敗,一場戰事後, 兵甲都是剛需,太子提及此事,半無私心,甚至是幫了北疆一把。
穆宣帝道,“你這話是。”
與內閣商量給北疆運送兵甲之事,陸國公道,“兵甲已經齊備,隻是北疆如今戰端開啟,且北疆部族複雜,如今咱們運的又是兵甲,臣就擔心叛軍或是有異心之人打上這些兵甲的主意,一入北疆境,最好有平疆王派人接應。”
這話考慮周全,老成持重,大家都認同。穆宣帝道,“那就送到玉門關,讓老三著人接應運送兵甲的隊伍。”
然後就是商量護送兵甲的人選。
太子倒是不奇怪陸世子向他舉薦秦廷護送這些兵甲,他望著舌燦生花的表兄,想大概國公府是篤定這些兵甲即便到了北疆,老三想到手卻也不易。的確,五千具兵甲,運送的車輛就得二三百輛,北疆地域廣闊,路上發生意外也不稀奇。
隻是,老三到北疆時間不長,便能指揮陸侯手下兵馬,他若連護住五千兵甲的本事都沒有,如何會輕易對北疆部落宣戰。
蘇迪米爾部,盛廣玉礦,極富庶的大部……也是與陸國公聯係極緊密的大部,不然,帝都的這些玉石是怎麼來的。
一畔紅泥小火爐上的泉水燒開,汩汩水氣自壺蓋沸出,太子瞥一眼,陸世子提起水壺,優雅的泡了兩盞茶,問,“殿下的意思呢?”
“秦廷不是外人,他與嘉祥的親事就在八月,此行雖有凶險,他去也好,待見到老三,也詳細問一問北疆戰事的情況。”太子的話音未落,陸世子臉上的笑洋溢而出,就聽太子又道,“朝中兩位駙馬,隻秦廷一人去,姚駙馬怕要吃醋,嘉悅的駙馬雖文弱,也是將門出身,讓他們連襟兩個一起去吧,也看望看望老三,走走親戚。”
陸世子端起茶盞的手就是一滯,太子笑笑,“看來這茶不是給我的,那表兄自己吃吧。”
陸世子將茶奉予太子,“我是想,秦廷自小便在軍中當差,是個吃過苦的,姚駙馬可不一樣,聽說姚國公膝下五子,獨姚駙馬自幼養在太夫人膝下,連家中武功都未學習,這去北疆天遠路遙,不知姚駙馬吃不吃得這份辛苦。”
“秦廷吃得了,他就吃不了?”太子不以為意,“嗯,要是吃不了,他可以提。”
陸世子:這事怎麼提?朝廷派了差,姚駙馬能說乾不了麼?
太子掀眼皮看向陸世子,“秦廷與咱們更近一層,你這麼擔心姚駙馬做什麼?”
“哪裡是我擔心,是殿下突然提起姚駙馬。”“我原想的人選是姚駙馬,不過,你的話也有道理,姚駙馬畢竟沒辦過具體實差,再加上秦廷也不錯。”
朝廷商量運送兵甲到北疆的快馬送到新伊城王宮時,穆安之剛收到捷報,正與新伊一乾臣子同享喜事,今又有賜兵甲之喜,穆安之笑,“今天是什麼日子,竟是雙喜臨門。”接了聖旨後,一同送到的還有穆宣帝的書信。信中無非說穆安之不先稟朝廷便輕啟戰事,委實輕狂了些,但既已開戰,便要求穆安之勿必平複戰事,這五千兵甲是朝廷賜給北疆的。同時要求穆安之謹慎行事,以後萬不可這這般輕率。
穆安之看過後笑道,“陛下信中鼓勵咱們必要一舉平叛成功哪!還特意派了兩位駙馬親自護送兵甲,這可真是太客氣了,倒叫兩位妹夫千裡迢迢的走這一趟。”然後大手一揮,對信使道,“辛苦這一趟,先下去休息吧。”
華長史道,“朝中牽掛戰事,今北疆大捷,殿下何不親自上書朝廷,向朝廷報喜,為將士請功。”
“是這個理。”穆安之手裡卷著聖旨在掌中拍了拍,對華長史道,“我的心情老華你是最清楚的,隻是我文采尋常,你替我擬道報喜的折子。有功將士的名單還得待李將軍回城再問他才好。”對陸侯道,“有這五千兵甲,咱們這裡的軍備也能喘口氣了。對了,聖旨上不是說讓咱們安排人手到玉門關接應麼,先預備出人手來,我看再過個十天半月,兵甲也該到了。”
杜長史道,“玉門關離新伊也有大半月的車程,兵甲沉重,慢行路更難,一路上可得小心。”
穆安之握著聖旨卷軸突然笑了起來,他這笑的莫名其妙,杜長史不解,“臣這話很好笑麼?”
“不是小杜你的話好笑,小杜你這一句話簡直就是切中某些人的心事。”穆安之樂不可支,他來回溜達兩圈,也不急著回銀安殿或是書房,卻是扭身坐在廊下圍欄,與他們道,“棲霞山有處冷泉,那泉水很深,裡麵獨生有一種冷水魚,肉質十分鮮美,隻是這魚十分狡詐難獲,每次我與如玉去冷泉釣魚,都要拌足香餌,有十足的耐心,那魚方能咬鉤。但即便咬鉤,也是十次中九次被魚兒咬去香餌逃脫。因為那魚十分聰明,它知道這是餌,可是這餌又誘人了,令它垂涎欲滴,不吃簡直過不去。彼此心知肚明,倒有些陽謀的意思。我料這五千兵甲也不會這樣順遂,陸侯你要多少?”
什麼叫要多少?陸侯道,“臣手下兵甲何止缺五千,請多陳舊兵甲早該置換,此時莫說五千,便是五萬副也不多。”
陸侯的意思,五千當然他全都要。
杜長史唇角直抽,他,他手下五千人,也沒兵甲哪。杜長史蚊子似的嗡嗡兩聲,給朝廷的折子是他代殿下寫的,他新招的巡城兵,莫說新兵甲,舊兵甲都沒幾具。杜長史剛剛就嗡嗡這個了,陸侯攜捷報之危,杜長史當然不敢跟他爭,跟陸侯商量,“侯爺把新的都要了去,舊的給我們幾具可以吧?我得讓那些新招的兵習慣穿兵甲做戰。”
“原本舊兵甲想縫補一下發給老兵,既是杜長史這樣說,待新兵甲到了,這舊的勻出三千具給你。”陸侯倒也非小氣人,杜長史道,“你明明換下五千具,怎麼隻勻我三千,這賬也不對啊,五千一具都不能少。”
“杜大人有所不知,北疆軍戶也是軍農分離的,每戶長子留在家中務農,無需參軍。而次子三子四子待到十八歲便要到軍中,一直服兵役至四十歲止,每月皆有兵餉月銀。因北疆多年承平,正式在役的兵員約為十萬人,但實際上在役年齡的孩子們並不少,隻是近來未曾募兵罷了。但他們每年冬閒也要到軍中接受訓練,以便能隨時補充兵源。你說,我這裡兵甲如何會多呢?這三千具已是看在殿下的麵子上了。”陸侯道,“鐵甲給杜大人裝備巡城兵,殿下,您今年製的皮甲給我三千具吧。”他轉眼又找補回來了。
穆安之哭笑不得,“合著都是我的賬。”
陸侯一臉坦蕩,“殿下掌軍政,軍中的東西自然得找殿下要。”
穆安之一噎,竟無言以對,最後隻得說,“對對,找我找我。”杜長史連忙補一句,“我那差的兩千具,也暫用皮甲。”
穆安之鬱悶的,這回就看李將軍能從蘇迪米爾族長的庫中搜刮出多少油水回來了。
李將軍得此勝仗,穆安之絕不委屈手下,令杜長史與許司馬商量凱旋儀式,勿必要辦的熱熱鬨鬨的。
待這喜事傳到裴如玉的耳朵裡,穆安之讓裴如玉杜長史代表自己界時在城門迎接凱旋將士。李玉華得知捷報之事還扶著腰說,“我還沒見過將士凱旋哪。”一臉很想去看的模樣。
“這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這已進入產期,何況李玉華懷的是雙生子,自打四月中,穆安之就不讓她出王宮了,小章太醫說的,懷雙生子很容易提早生產。不過,李玉華的懷相挺好,她的肚子當然不小,但也沒有特彆大,關鍵是,胎相一直穩當,身上也沒見浮腫,精神頭也飽滿,每天神采奕奕的。
“彆在地上溜達了,炕上坐。”穆安之扶著她慢慢坐炕沿上。
“走兩步也沒事,紅梅姨說這有了身孕更不能總歇著,生孩子時得用大力氣的。”李玉華這也不能出門,每天便召紅梅姨、木香姐過來說話,她還鬨過兩次肚子疼,一抽一抽的,有點像要生的意思,可都是疼幾下就又沒動靜了,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