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穆安之一麵令唐師傅寫好王詔, 便再托唐師傅做個使者,到彩雲部去問罪世子被追殺之事。唐師傅當即就懵,“臣?”
“是啊。師傅這詔書寫的很好, 仁義禮智信五德俱全。如今咱們新伊, 唐安撫使剛從外頭回來, 總不能不讓他歇幾天。華長史年紀太大,受不得遠路顛簸,何況我看他不比唐師傅機智。旁的人,如玉小杜才多大, 他倆還擔不得大任。唐師傅走這一趟吧。”穆安之信任的眼睛望過來, 唐師傅卻是渾身發麻,顧不得多思道, “臣!”他想說, 臣是萬萬不能的!
可是, 旁邊裴如玉這逆徒眼神中陰森笑意, 似乎已在等著看他笑話。唐師傅連忙止住口,畢竟麵子大過天,若在裴如玉麵前丟人,他寧可去死。額間冷汗涔涔,唐師傅倒是突然急出個急智,改口道,“臣自當遵殿下諭, 隻是臣一人為殿下正使, 還需添個副使。”
穆安之的視線在裴如玉那裡飄過一絲, 問唐師傅, “唐師傅看誰好,我就把誰給唐師傅做正使。”
果然, 唐師傅都不用再考慮的,直截了當的一指裴如玉,“就如玉吧,我看他就很好。雖無甚大才,也能跑個腿。”
這話真不知是謙遜,還是得罪人。果然杜長史翻個白眼,忍了忍沒說什麼。陳簡不忍這個,陳簡冷冷道,“唐學士當真謙遜,裴大人三元出身還無甚大才,那開朝以來的進士們都不是大才了。”開國以來,就裴如玉這一個三元。陳簡自己也是狀元出身,自聽不得唐師傅這樣拿大的話。
唐師傅恢複從容,“為人先生的,總盼著弟子更上層樓。”
此事議定後,穆安之與裴如玉閒話時道,“你瞧唐師傅,什麼好事都得拽著你。”
“他是生怕叫你給栽坑裡去,我這是受你連累。”裴如玉譏諷道,“你一說讓他去彩雲部,滿頭冷汗都叫嚇出來了,他也不想想,就是真讓他去死,也不用殿下你親自吩咐。我們難道是死的,能讓殿下擔這汙名。”
穆安之似笑非笑,“他一慣會揣摩人心,大概在他心裡,咱們就是這樣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人了。”不過,野心勃勃是真,不擇手段不至於。在北疆他若是要乾掉唐師傅,便似他老友的話那般,根本不必他開口。竟是連這些都想不透,自己也是傻,就給這麼個人用些規矩框子框了多年。
兩人說回正事,裴如玉問,“這次去彩雲部,與哪位將軍同往,殿下心裡可有人選?”
“你是想舉薦誰?”穆安之問。
“不是舉薦,我聽唐大人說,這次胡大人隨他出行,幾次遇險都是胡大人指揮得當。唐大人可是很推崇胡大人帶兵的本領,殿下這裡武將有限,既有這機會,不如讓胡大人多曆練。”裴如玉的話說到穆安之的心坎上,穆安之說,“我也這樣想,不過,安黎還是暫做副將,主將那裡,陸侯推舉了紀將軍。”
裴如玉一聽便樂了,“合著陸侯是把手下三位將軍輪番派出去活動筋骨。”
“這次你彆去,讓小杜去。”穆安之說,裴如玉一挑長眉,繼而忍笑,“彆嚇死唐師傅。”裴如玉畢竟有個弟子的名義在這裡,不論他多麼厭惡唐學士,不能自裴如玉嘴裡說出一句唐學士的不是。杜長史可無此約束,而且,杜長史那少爺脾氣……杜長史不見得樂意接這差使啊。
穆安之特意令針線上做兩身鮮亮袍子送給杜長史,知道杜長史是個大臭美,便是平日裡大家穿的官服,在杜長史身上都是不一樣的風韻。
杜長史見著新衣裳還說哪,“這料子沒見過,是今年的新料子吧?”“正是。阿緒他們一並帶來,皇祖母信上說是南邊兒貢來的新織冰絲錦,顏色有些鮮亮,我看配小杜你正好,便讓他們做了來,你看可還喜歡。”
非但衣裳外袍,連帶著冠子玉佩都是成套的,杜長史本就愛打扮,這會兒已是忍不住摸了摸,說,“這樣好的衣裳佩飾,臣怎能不喜?不過這是太後娘娘給殿下的,殿下怎麼給臣了,臣受寵若驚。”
“咱們又不是旁人,以後是要做親家的。”穆安之肉麻兮兮的選送了杜長史新衣裳,而後倆人就坐在水亭裡品嘗今夏早熟的蜜瓜,“咱們北疆旁的不及帝都,獨這瓜果比帝都的要好吃多了。”
杜長史這先被送衣裳又被請瓜果,心裡就有些疑惑,想著殿下以往對我也不賴,可殿下是個一碗水端平的人。杜長史能感覺他與華長史之間,殿下自然更倚重他,但,殿下從不會表現出偏頗來。今天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
窗外黃鳥啾鳴,就聽穆安之說了,“原本不是定了如玉與唐師傅去彩雲部麼,如今有些為難。”
“這話怎麼說?”“白大人家老二還沒滿周歲,白大人不想如玉遠行。白大人都說出來了,不能不給白大人麵子,何況她如今正研製□□,身邊也得有人照顧。”穆安之說,“小杜,要不你去吧,你、安黎、還有紀將軍,跟唐師傅一起。”
“差使倒沒什麼,我是擔心跟唐學士處不來。”杜長史雖則更偏愛安逸生活,對做事也從不推卻,何況此事十分要緊,隻是他對一起做事的人要求比較高,杜長史意有所指,“他是殿下的老師,我是個直性情,不是我說話難聽,唐學士頗是拿大,殿下非要派我這差使,我可不似裴大人那好性。”
“知道知道。又不是讓你跟唐師傅交際,把差使辦好就行了。這一趟過去,熟悉熟悉路徑,還有彩雲部現在到底什麼情形,也看一看,咱們心裡好有個數。”話到最後,穆安之臉上帶了幾分鄭重。
杜長史這才笑了,“定不負殿下所托。要是有空的話,彩雲部旁邊部落我們也走一走。”
君臣自有默契,穆安之眨下眼,“就這麼辦。”
想到一事,穆安之問杜長史,“素卓近來沒什麼事吧?”陳簡字素卓。
“殿下是指哪方麵?”
穆安之看向杜長史,“哪方麵?我看他近來越發冷若冰霜了。”
“是有件事,不是大事,也與他無乾,隻是討厭了些。”杜長史沒再嗦,搖著折扇與穆安之說,“那不是棋盤城的陳知府近來到新伊城說他那賬目的事麼,棋盤城的案子一直是裴大人在審,裴大人約摸是查到他痛處了。陳知府時常去陳同知那裡求情。”
“他們是同族麼?”穆安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