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6119 字 3個月前

番外三談及往事, 陸老太太或惆悵或不解,或傷感或懷念,當真稱得上情真意切。隻是, 她那雙飽滿真情的老眼微微抬起時, 遇到的卻是三張神思各異的臉, 朝中大員多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但是,連半點驚詫都沒有。

仿佛對此早有準備。

尤其卓禦史臉上的神色,竟然是, 諷刺。

陸老太太的瞳仁仿佛被什麼刺到, 微微一縮,就見卓禦史正抬頭看向她, 問, “編完了?”

陸老太太冷眼瞪向卓禦史。

卓禦史翻翻案宗, “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邊兒上文書也都記錄下來了,隻是,我有幾件事不解,還得問問你。”

說著,卓禦史輕輕挑起眉,“從頭論,你說當天你姐姐到程家是去服侍程將軍, 你在帝都這些年, 想來也清楚當年柳家顯赫。程將軍在禁衛軍當差, 禁衛軍屬老國公麾下, 老國公對程將軍既有上下官的關係,還有姻親之好, 程將軍娶的還是柳氏女。請問,與上官兼姻親在同一個院中,得是多麼急色的人才會迫不及待的跟一個女子偷情。”

“若是令姐不方便出來還罷,你們明明方便的很。何況,程將軍既然懼內,如何敢與女子在自家相會,外頭那麼多的宅子院子,哪兒騰不出個清淨地界兒來?要是程將軍就這點腦子,他就是老國公的親兒也坐不上玄甲衛將軍之位。”卓禦史隨意的向椅背一靠,閒散的朝陸老太太抬了抬下巴,“彆欺負死人不會說話就什麼屎盆子都往人家頭上扣,程將軍是死了,這事兒也過去的年頭長了,可也難保會有知情人哪。”

陸老太太的眼皮不可察覺的一跳,卓禦史冷笑,“你們會在那天去,是因為那是得之不易的機會,錯過這次,下一次還不知猴年馬月。你們要服侍的人也不是程將軍,而是老國公。當年,服侍老國公的不是你的姐姐,而是你!”

陸老太太兩腮牙關咬緊,以至於枯瘦的下頜線條竟透出幾分猙獰,她嘶啞道,“你胡說!”

“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您老人家這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敢做還不敢當了。你知道最大的破綻在哪兒嗎?你太自負了,老太太。你是不是覺著你很有智慧,很了不起,你前些年在帝都是多麼受人尊敬的老封君,你說一句話,下頭人就得琢磨百遍,看這裡頭是否有深意。你要是教導誰一句,那是小輩的榮幸。你去宮裡都有禦賜的輦轎,那是太上皇憐惜你腿腳不好特賜的,滿帝都的夫人們,獨你有這份殊榮。你兩個兒子,一個侯爵一為公爵,兩個女兒,一為皇後一為侍郎夫人,除了太皇太後,滿帝都再尋不出比你更有福分的人了。”

卓禦史秉性刻薄,很尋常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會讓人覺著你是不是在諷刺我,何況,他的確是在諷刺陸老太。卓禦史輕輕的勾起唇,聲音悅耳動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在帝都的地位最初是由睿侯而來,是睿侯立下戰功,封侯賜爵,人們敬重睿侯,你是睿侯的母親,所以,你也有了封誥。睿侯死後,陸家爵位是外戚之爵,是因你的女兒曾為皇後,你是皇後的母親,所以,你有尊榮。可這一切,富貴榮華,權勢滔滔,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的確曾經擁有這些東西,可這不是你的本事,是你子女恩蔭於你。你自己有什麼?美貌,那早已過去。智慧,端看當年睿侯在時陸家何其顯赫,如今又是何等光景,就知你這個母親有多麼的失敗了。品性,啊,要說您品性好,恐怕老天爺都不能答應。”

陸老太太估計這輩子是第一次被人這般不留情麵的嘲諷,她麵若沉冰,緊抿著那兩片因年邁而撮進去的唇,不發一言。

卓禦史卻是說到興頭,“你的聰明,不過是你自認為的聰明。黎大人當年金榜狀元,李寺卿春闈時得中探花,本官春闈最不濟,二榜傳臚。你這樣的無知婦人,敢在我們麵前說謊,你能瞞得過誰去?我告訴你,你第一個破綻就在於,你聰明的過了頭,你太篤定當年那所小院發生的事過了太久,程家已敗,不會再有人知曉當年之事,你就可以胡編亂造了。可胡編亂造也得合常理啊,我告訴你一個常理,當一個懼內的男人要偷腥,他隻會選一個他認為最安全最不為人所知的地方,他會主動去找偷腥的對象。說句不好聽的,隻見男人去青樓尋歡,可有幾個會把青樓女子往家帶的?陸老太太,您醒醒吧。像你們這種提前個把月調理身體上趕著服侍的,隻能說明,你們要服侍的人非同一般,你們想捏住他的骨血,你們要從他身上得到巨大的利益。甚至,這不是兩廂情願的交易,當天院裡的兩個人,不論誰都不會想看到你們這樣身份的人懷有他們的血脈,你們是彆有居心,謀劃已久,必要一次得中。”

陸老太兩隻眼睛仿佛毒蜂的尾巴刺向卓禦史,卓禦史欣然受之,“你太急於否定一個事實,你不敢承認,所以,你說當日隻有你姐姐過去,這便是謊言,當日去程家的,不隻你姐姐,而是你們姐妹二人。”

陸老太臉色微變,卓禦史淡淡嘲諷,“我不會編那些故事,但是,我有證人。”

差役自堂外請了兩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進來,卓禦史給陸老太介紹,“這個你不是認識,這是當年在程將軍院中服侍過的小廝,如今也是才頭子了。”

卓禦史問那老小廝,“當年程將軍醉酒,可是你服侍在畔?”

“是。正是小人。”

“中間可有稍離?”

“小人斷斷不敢的。那時天兒熱,將軍醉了酒,我在服侍著將軍喝了醒酒湯,將軍躺下後我一直在腳榻上給將軍打扇,直待下晌將軍酒醒,不敢有片刻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