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子上的村民已經三三兩兩地散了去。
在最後他們還依依不舍地頻頻回頭望向由越野車組成的車隊。
悍馬前的兩個男人沒有回到車裡。
肖少默不作聲,他身旁的高瘦男人嘲笑道:“怎麼啊肖少?真惦記上了?不就是個女人?待會兒向導過來了,你問問他,他們好像是一家的,你直接把人帶走不就行了?”
“…………”肖少朝奔馳越野那邊掃了一眼,沒表態。
那高瘦男人當然明白肖少的顧忌——這次他們是跟著陳大公子陳楚硯出來玩的。
要說這個陳楚硯實在是不好惹,那叫一個隨心所欲、不按套路出牌。
要是放在彆人那,肖少在鳥不拉屎的農村領個姑娘回去怎麼了?誰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得罪他。
但陳楚硯不一樣……
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兩方險些撕破臉,最後還是彆人不敢得罪陳楚硯,憋屈的道歉作罷。
唉……
肖少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不遠處的奔馳越野車——陳楚硯正好收回長腿,瀟灑地從引擎蓋上一躍而下。
***
剛才在草甸子上放風的幾個人已經回到了奔馳越野車裡,車門被拉開,正是剛才和大虎他們談條件、聲音清亮的杜光策。
四男一女已經在越野車裡坐好了。
其中唯一的女人從後方探出腦袋,不滿地說:“光策!不是說已經找好向導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啊?那個小姑娘呢?”
能跟著陳楚硯往“深山老林”裡當“驢友”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也是個“狠人”,褒義詞,各種意義上的。
一個出生在“終點”的大小姐——宮妍。
“…………”杜光策無語,“女孩不是向導,她是過來做翻譯的,向導是她旁邊的大兄弟。”
“這樣啊……”宮妍理了下鬢邊的碎卷發,似笑非笑地睨了杜光策一眼:“剛剛他們過來的時候我正在那邊拍照,我遠遠看著,那小姑娘好像是你的款啊,怎麼?不是她做向導你是不是特失望啊,花花大公子?”
“行行行,我是花花公子……”杜光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知道您是打心眼兒裡瞧不上我,隻有你喜歡的楚硯最好了行不行?”
宮妍有些嬌羞,更有些得意,理所應當地回答:“當然!在我心裡,楚硯當然最好!”
“彆彆彆——”坐在宮妍旁邊座位的男人打趣道,“其他的地方毋庸置疑,但女人這方麵陳大公子哪裡好了?宮妍,彆怪哥們兒沒提醒你,將來嫁給他的女人怕是半年沒有一次性丨生丨活!大寫的守活寡!”
除了宮妍,車內的其他男人,包括站在車外的杜光策統統爆笑了起來。
“唰——”
奔馳越野的車門被人從外徹底拉開。
他們這下子意識到他又得罪了麵前這位大少爺了——儘管對方隻是無意地掃了一眼,但那目光就像是刺刀,能一點點地把他們破個皮開肉綻……
“我我我……”宮妍身旁的男人磕磕巴巴地主動認錯,“我……我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陳楚硯站在車門入口的斜側方,他的一隻手撐著車門上方,另一隻手臂鬆懈地垂在身體之側,將全身的重量依附於按著車門的掌上,唇間含著香煙,嫋嫋上升的薄煙在夕陽的餘光之中微微迷幻了他如山水畫般細致的眉眼。
“一會兒,”陳楚硯的聲音是低沉又充滿磁性的小煙嗓,說起話來有些懶洋洋、慢吞吞的,“讓其他人都回去。”
“嗯,這樣也好。”杜光策點了點頭,“我一路上看那些人的臭臉都要吐了,尤其是最後這幾天,明顯不願意再繼續走下去了啊,那些人在京城燈紅酒綠慣了,卻為了巴結楚硯硬著頭皮跟著我們,相當礙眼!”
宮妍對陳楚硯偷偷地飛眼,輕聲“嗯”了一聲,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爆發地嘶喊聲直接打斷——
“抓住她!快來人抓住她!”
“來人!來人!!彆讓她跑了——”
“啊啊啊……大家快來一起幫忙啊,大虎媳婦要跑了啊啊啊——”
一瞬間,不止是奔馳越野中的幾個人愣住了,在其他車裡和站在草甸子上的人們也麵麵相覷。
他們雖然聽不懂這裡的方言,但他們能聽到此起彼伏殺豬一般“啊啊啊”的刺耳尖叫聲……除了女人,還有男人們粗獷的呐喊聲——而且明顯是從有一定距離的村子裡傳出來的,他們竟然能清得如此清楚,可見這個分貝和事態的嚴重性……
“臥槽?”坐在駕駛位的男人透過擋風玻璃四處看著,“怎麼回事?”他頓了一秒鐘,急火火地說,“臥槽臥槽!該不會是剛才那一堆刁民回村裡一商量,想要對我們下手吧?正好這窮鄉僻壤的,想綁了我們搶錢搶車???”
“…………”杜光策愣愣地,“不……不會這麼誇張吧……演電影呢?”
“不行,以防萬一,你們快上來!”這話駕駛位的男人明顯是對車門外的陳楚硯和杜光策說的,完了他又探出後排的車窗,對著夕陽下、綠草上三三兩兩的同行者大喊:“大家快上車啊!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可還沒等那些人走上車,坐在駕駛位上的那位眯著眼睛倒吸一口氣,他一連說了三個“不對!不對!不對!”
頓了幾秒鐘,待他看清楚,他驚叫了一聲:“臥槽!你們仔細看!他們好像在追一個人……好像……好像……是剛才那個小姑娘!”
一車的人不約而同地驚呼道:“什麼?????”
陳楚硯夾著煙的手扶著車門框,一條長腿已經邁上了車,當聽到坐在駕駛位那位的驚叫,他用微不可察地幅度微微皺了皺眉。
不止是奔馳越野躁動了,其他越野車也不例外。
宮妍他們直接從車裡下來,他們隻往前走了幾步,便集體住了腳。
——夕陽最後的餘韻像熱情的野火肆意蔓延著,不僅燒紅了天空,更燒紅了大地,耕地和草甸子交界處的土路是深色的橡皮紅,停在路邊的兩輛拖拉機在夕陽下閃爍著點點碎光。
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村口,她像亡命徒一樣狂奔,幾乎是飛過耕田。
當她從兩輛拖拉機之間衝出來的時候,恰巧吹過一陣風,吹開了破舊的頭繩,吹散了她的黑發。
與此同時,草甸子上搖曳的蒲公英四處飛散,隨著風的方向飛向廣闊無垠的浩瀚天空。
***
葉籽心從來不知道人在極限的時候竟然會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她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吃飽一頓飯是什麼時候,也許正是因為在吃不飽飯,被毆打、被虐待的情況下,她也要砍柴、煮飯……做各種本不應該屬於十七歲少女的粗重的活,才讓她此時此刻突破身體的極限——
村民對她從四麵八方進行圍追堵截,她卻可以有如神助地僥幸將他們甩在身後。
暴走中的葉籽心甚至都感受不到累,一如她感受不到自己此刻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