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籽心開完口之後,並沒有立刻得到陳楚硯的回應。
時間每過去一秒鐘,葉籽心地腦袋便垂得更加低一分。
她會這樣想,絕對不是異想天開。
而是——
從她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倒黴了,她的人生仿佛自帶黴運,被各種人賣來賣去,被各種人買來買去……
她不知道陳楚硯會不會是她的最後一位“買主”,亦或者他也會在不久的未來將她轉賣出去。
生而為人,卻沒有作為人的權力,倒更像是擺在櫃台上的“商品”。
過了幾分鐘,葉籽心慢慢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陳楚硯。
不知何時,他已經燃起了一根香煙——嫋嫋煙霧自他的指尖升起,就好像從漫山遍野的雲霧之中拿過來一小朵放在指尖。
葉籽心順著煙霧往前看去——
雲海在天邊緩慢地流動著,明淨的朵朵白雲時而為太陽籠上一層神秘的麵紗,柔和的光線讓眼前的一片波瀾壯闊變得更加細膩絢麗。
可惜她現在沒有任何欣賞大自然美景的心情。
等到陳楚硯吸完一支煙,他才微微側過身,對站在他麵前低眉順眼的葉籽心說了兩個字:“回去——”
說完,他便轉過身,按原路返回。
葉籽心隻能乖乖地跟在陳楚硯的身後,他的腿長步大,步率又快,腳下生風,葉籽心為了跟住他,不被他甩遠,隻能時不時小跑兩下去追趕。
在暖黃色的陽光下,兩個穿著“情侶裝”的高挑男女一前一後,一個大步流星、自帶氣場,另一個亭亭玉立、黑發飛揚。
——這樣一副絕美的畫麵自然沒有逃過杜光策的相機鏡頭。
“艸!”杜光策連拍了幾張照片,罵了起來,“平時一個陳楚硯就算了,怎麼又來了一個小葉姑娘?造物主啊,你他媽在哪呢你!你這老小子可真他媽的不公平啊!竟然讓一個大男人沒有一個十七歲小姑娘的腿長!看看彆人的‘T台’人生,隨便走兩步就跟走T台似的,再看看吾等凡夫俗子,你他媽不會臉紅嗎!”
“…………行了吧你!”宮妍坐在一邊看著越走越近的“情侶裝”二人組,心裡彆提多酸了,“你嚷嚷個屁啊,還不嫌丟臉的?”
“嫌!嫌!真他媽嫌!”杜光策一氣之下直接收起了相機,“不拍了!還拍什麼拍?!回去越看越生氣!”
宮妍來來回回搬著野炊的東西——這些平時家裡的大公子大少爺,每天一堆仆人圍繞著,恨不得將飯喂到嘴邊去,腦海中根本沒有幫個忙的概念,再加上看到陳楚硯和葉籽心一身“情侶裝”男帥女靚,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誰在家裡還不是個大小姐了?誰在家裡還不是一群一群的傭人婆子老媽子伺候著了?
宮妍把野炊的東西往地上一摔,氣個半死地回到越野車裡坐著去了:“我更生氣!我是最難受之人!竟然還要給你們這些臭男人做飯?老娘不做了!愛他媽誰做誰做,都不做那大家都不吃!反正餓不死我!”
***
等到葉籽心跟著陳楚硯回來的時候,隻看到目瞪口呆的幾個男人,和一地亂七八糟用來野炊的東西。
“怎麼回事?”陳楚硯剛問了一句,他的手機便響了一聲——小興安嶺的山峰高地原本是沒有手機信號的,但生意上總會有一些彆人無法決策的事情需要他親自出麵,如果他在國內的話,秘書們還是有黑科技的黑辦法聯係到他。
陳楚硯皺了皺眉,但他還是拿起手機走開了。
葉籽心四處看了看,悄悄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野炊的工具從地上撿到懷裡——全部撿完之後,她瘦弱的小身板抱著滿滿的東西,竟輕飄飄地走到遠處一條小溪邊,仔細將它們刷洗乾淨,擦乾水之後,再抱回來。
將野炊用的工具有條有理地擺放好之後,葉籽心便蹲在砧板前,將宮妍和小何之前采摘回來的野山菌、野菜、野花、野根,以及他們自帶的肉乾、火腿之類的按照片、丁、條、絲各種形狀飛快地切好。
葉籽心切菜的方式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不管是質量多麼差的砧板和菜刀,她都能切得均勻,且聽不到一點切菜的聲音。
將菜切好之後,她熟練地炒菜、拌菜、煲湯。
這些對於葉籽心來說,已經是刻在基因裡的基礎技能——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在重複著做這些事,後來她不僅要每日做飯做菜,更要劈柴提水,如果做不好,不僅沒有飯吃,更少不了一頓毒打。
所以,她不敢做不好。
等到陳楚硯接完電話、處理完事情回來之後,葉籽心已經搞定了好幾盤菜,正蹲在地上炒著最後一道菜。
陳楚硯將手中的打火機收回口袋,快步走到葉籽心身旁,用夾著煙的手握住了葉籽心正拿著鍋鏟的那隻手腕。
“誒?”葉籽心正炒著,突然被打斷,她先是看到香煙,再順著對方的胳膊看了上去——
陳楚硯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還沒等葉籽心說話,陳楚硯便一個用力,不容她反抗地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葉籽心剛一站起來,他二話不說便踢翻了正“呲呲呲”冒著油花的鏟鍋。
“咣當——”
鏟鍋在土地上翻滾了一下。
半生不熟的菜撒了一地。
葉籽心:“…………”
一直在旁邊悠閒聊天的幾個男人們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見陳楚硯和葉籽心之間變得有些劍拔弩張,他們趕忙跑過來解圍:
“楚硯!楚硯!”小何抱住陳楚硯,“作為一名專業醫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看到過她身上的那些傷,她還沒好呢,你不能和她動粗!”
“去你的!你個庸醫!楚硯是動粗的人嗎?你什麼時候見到他動過粗?”杜光策雖然嘴上在說小何,可眼光卻一直瞄著陳楚硯,“他一直是用氣場嚇唬人的好不好?”
“好吧,楚硯雖然‘野’,但確實不是粗人。”小何放開陳楚硯,“可是嚇唬人也不對啊,小姑娘剛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剛好一點,你就嚇人家?你看看給小妹妹嚇得——”
“…………”葉籽心特彆委屈,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但她也明白一個道理,很多時候她被罵被打,並不是因為她做錯事——虐待施暴,不需要任何理由,全憑施丨暴丨者的心情。
杜光策點點頭:“對啊,她做錯了什麼事?你說啊!”
陳楚硯慢慢地撩起眼皮,淩厲的目光從杜光策、小何、和其他兩個人的身上逐一掠過,懶洋洋的聲音不快不慢,“誰說我是和她生氣了?做錯事的又不是她。”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