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保護長歲,在爆炸中撲過去把長歲和賀侓都壓在了自己最柔軟的肚皮下,幫他們擋住了最開始的那幾波爆炸。
白狼接著屈身,身體傾斜,把後背上馱著的兩個血人放到了草地上。
而另一邊的花豹則吐出了嘴裡叼著的小樹妖。
它昏迷了,在最後那一場也是最大的爆炸中,它找到了他們,化作了原形,用自己的枝蔓把他們保護了起來,承受住了爆炸的衝擊,白狼是在一片廢墟裡把他們挖出來的。
遊戲的後背一碰到地就疼醒了過來。
看到麵前傷痕累累的白狼和花豹愣了愣,再看看四周的環境,最後才看到那邊兩個毫無聲息的血人。
他急忙想過去看他們,但像是渾身的骨頭都碎了,根本爬不起來,隻能艱難的發問:“他們怎麼樣了?”
巨大的白狼口吐人言,低沉的聲音無情的響起:“死了。”
遊戲整個人都震了一震,瞳孔緊縮了縮,難以置信的看著白狼,隨即又看向那邊躺在草地上的兩個血人,想說什麼,喉嚨卻一下子被哽住了,胸口也是一陣劇烈的悶痛,幾乎勝過全身的疼痛,他到底還是難以置信,不斷的喃喃著:“怎麼可能·····薑長歲她那麼厲害······她那麼厲害······”
白狼看著躺在那裡毫無聲息渾身是血的長歲,金色巨瞳裡隱隱湧現出幾分敬意,然後說:“他們已經生機全無。”
遊戲還是不願意相信,忍著渾身的巨痛,一點一點的往那邊挪過去,他渾身的骨頭都斷了,皮肉也都爛了,沒挪動一下都要疼的眼冒金星,可是他咬著牙,還是一點一點的往那邊挪。
白狼靜默半晌,走過去,張嘴將他叼起,然後低頭將他放在了長歲身邊。
遊戲趴在長歲身邊,睜大眼睛看著她。
長歲一身血汙躺在那裡,瀑布般黑色的長發在草地上鋪展開,一張雪白的小臉也沾上血汙,那雙漆黑卻又異常明亮的眼睛此時安靜的闔著,扇子一樣濃密長卷的睫毛沉重的覆著。
他還記得,這雙眼睛不笑的時候很冷,但是卻總會帶著那麼點點的笑意,她一笑,他就總覺得她要算計他什麼。
她那麼厲害。
能超度惡鬼。
能一個人單槍匹馬進妖管局第五層把白瀅救出來。
能遠赴千裡之外和人鬥法大勝而歸救回小張性命。
能在白狼麵前都半點不虛。
還能炸了妖管局。
這麼厲害的人。
怎麼可能會死呢?
而且她身上除了手臂,甚至都沒有彆的傷,怎麼就死了呢?
但她的確就安靜的躺在那裡,生機全無。
在她身邊的賀侓也是一樣,長刀劃開了他的後背,血幾乎都流乾了,那雙漂亮冷漠的桃花眼徹底閉上了。
遊戲胸口劇痛,內疚和悔恨啃食他的心臟。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長歲拖進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答應賀侓帶他去找長歲。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他?
遊戲把頭埋得很深,眼淚從眼眶裡湧出來,慟哭起來。
花豹化作人形,化作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她走過來,半蹲下來,手輕輕搭在遊戲的肩上,靜靜地陪著他看著這兩個死去的人類。
她知道,她能夠重獲自由,都是因為這兩個人類。
一滴冰涼的雨水墜落下來,砸在白狼的頭頂。
他抬起頭來,剛才的一輪明月被烏雲遮蓋,細如絲的雨正從空中墜落下來。
下雨了。
奇怪。今天本來不會下雨的。
突然。
一道極細微的草木被折斷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道清亮動聽又帶著幾分不滿的嗓音響起。
“原來藏在這裡,叫我好找。”
白狼的金色瞳孔驟然縮緊,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人靠近,他居然毫無察覺?!
花豹也立刻轉身看過去,渾身繃緊,做好隨時化形應戰的準備。
隻有遊戲恍若未覺。
夜色中,前方的河岸上,一道纖細的身影正邁著輕盈的步子分開夜色走來,身形容貌逐漸清晰。
隻見夜色中走出一個少女。
一個異常美麗的少女。
頂多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頭烏黑茂盛的黑色長發,襯得那張小臉更加雪白,那小臉也就巴掌大,下巴尖尖的跟貓似的,皮膚像上好的白瓷,細白的臉上嘴唇卻是紅的煞眼,那五官精致的都不像真人,像精心雕刻出來的人偶,漂亮精致到了極點,身上穿了件寬鬆的長袖白裙,款式看著像是睡衣,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一雙眼尾微微上翹的墨色眼眸含著幾分霧蒙蒙的睡意惺忪和不大滿意。
一個這樣的少女,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麵對他們卻沒有任何異常反應,反而泰然自若的往這邊走了過來,實在是古怪的很。
“你是什麼人?”花豹率先出聲,戒備的看著少女,懷疑她是妖管局的人。
少女停住了腳步,漂亮的眼睛往地上那兩個血人那兒一掃,神色不變,尖尖的下巴微微一抬,說了句叫人極其吃驚的話:“薑長歲,是我的徒弟。”
這下連遊戲都轉過頭來了,他兩片沾了灰的唇輕顫了顫,眼睛裡的淚水一下子就止住了:“你是薑蘇?”
薑蘇目光落在他身上,瞧見他的慘狀,也毫無半點異色,隻是點了點頭:“我是薑蘇。”
她說著,往這邊走了過來,這才看清地上長歲的慘狀,她的淡定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兩道眉毛輕輕皺了起來,她剛才還以為長歲穿了身紅衣服,近了看才發現是一身的血。
薑蘇蹲下身,用手憐愛的摸了摸長歲那張蒼白冰涼的小臉,眼神有些傷心:“我千裡迢迢的過來,沒想到居然是來給你收屍。傻徒弟,早知道你出來還活不到二十,倒不如跟著師傅我到處吃香喝辣,也好過死的這麼慘。”
遊戲聽的心肝直顫,剛才燃起的希望瞬間又滅了:“長歲她,真的沒救了嗎?”
薑蘇看著長歲:“我給她下的封印消失了,她把自己當成容器,吸收了太多的天地靈氣,又被瞬間抽空······她的魂魄都已經不在這裡了,而且她造下殺孽,以前攢的功德毀於一旦,已經死透了。”
她說完,頓了頓,看了眼躺在長歲身邊的賀侓,忽然咦了一聲,看到了他額頭上那個長歲畫的符篆,說道:“那邊那個倒還有的救。”
遊戲愣了愣,驚道:“賀侓?他還能救?”
薑蘇興致不大的說:“長歲把他的魂魄封印住了,還有的救。”說完,忽然反應過來,愣了下,又重新看向賀侓的臉:“他就是賀侓?”
長歲曾經給她發微信說過。
說給她找了個徒婿,叫賀侓,長得十分好看。
這麼看來,這話倒不假,血都流乾了,臉都白的像鬼了,都能看出好看來。
雨還在蒙蒙下著。
薑蘇突然惱怒的仰起頭來,指天罵道:“你把長歲送到這人世間來,叫她無父無母,受儘白眼,還要生來活不過二十歲,現在又叫她慘死,難道她就是被你送到這世間來變著法的糟踐的?!死就死了,你還要假惺惺的掉幾滴眼淚,你要還有點良心,你就把她給我送回來!”
旁邊的花豹和遊戲都有些驚愕的看著她,不敢置信,她居然敢指天叫罵。
等聽清楚薑蘇的話,遊戲更難受了,一顆心像是被生生捏碎了。
就在此時,天上突然一道驚雷滾過,剛才還隻是蒙蒙細雨的雨勢突然變大了!
薑蘇身上一下子都淋濕了,她乾脆站起來同老天對罵。
遊戲卻無力的垂下了頭,眼眶發紅,眼睛裡是一片絕望的死寂。
哪怕薑蘇說賀侓還有救。
他也沒有半分喜悅。
賀侓當時為長歲擋那一刀,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因為賀侓把長歲的命看的比自己重,才會去擋那必死的一刀。
哪怕最後賀侓能救回來。
他醒了,卻發現長歲死了,他隻怕也會生不如死。
花豹和白狼都無聲佇立在雨中默哀。
長歲毫無聲息的躺在地上,左手攤開,突然變大的雨水衝走了她手上的血露出了她的手掌心,還有那條若隱似無的生命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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