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誕圓滿結束的瞬間,師雁行和趙大廚就覺得那股一直撐著他們的勁兒嗖一下沒了,連日來壓抑已久的疲憊洶湧襲來,讓他們恨不得立刻躺平睡死。
但偏偏精神又極度亢奮,整個就很分裂。
這是師雁行第一次與政界搭上線,意義非凡。
現在她滿腦子裡想的都不是錢。
甚至自己倒貼錢都行!
有了這一次,她敢保證,以後孫縣丞但凡想辦點什麼聚會、宴席的,腦子裡蹦出來的頭號人選絕對是自己!
膽大心細手穩,絕了!
甚至今天來赴宴的其他官員,會不會也覺得不錯?
這就是人脈。
相當了不起的人脈。
古代封建集權社會下的官員權力遠比後世大得多,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甚至可以用所謂的倫理和輿論蓋過法律!
師雁行和趙大廚累狠了,暫時也沒有食欲,略休息片刻,便起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趙大廚年紀雖大,但經曆的場麵絕對沒有兩世為人的師雁行多,興奮得手都有點抖。
師雁行大致能理解他的心情。
現代社會的官員們非常熱衷於打造親民、接地氣的形象,兩個階層間看似有壁,但這層壁壘隨時都能衝破。
但古代不一樣。
官與民,天壤之彆。
官就是天,民就是泥,卑微到塵埃裡的泥,對前者有種近乎本能的敬畏。
毫不客氣地說,光今天這份經曆,都夠趙大廚吹一輩子了。
他直到現在還有點不大敢相信呢,我真的來縣城二老爺家裡做席來了?
雖然是個副手,但這可是官老爺家的後院啊!
趙大廚心滿意足,忍不住話就多起來,扭頭對師雁行道:“咱倆合作得還挺好的哈。”
師雁行:“……”
怎看憨登登的。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咱倆是什麼陣容?!
然而驚喜尚未結束。
兩人還沒走呢,秦夫人的大丫頭親自過來,和顏悅色說了不少好話。
“兩位的辛苦老爺夫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再沒有什麼比老太太高興更好的了……雖說是你們的孝心,但這也是難得的喜事,權當大家都沾沾喜氣吧。”
說著,便遞上兩個鼓囊囊的紅色小荷包。
前頭說過,如今大廚去私人家中做席的收入大致分兩塊,一是市麵上公開的報酬,二是主人家自己定的喜錢,也叫紅封。
前者是市價,基本不會有波動,而後者則會根據主家富裕程度、摳門程度千差萬彆。
如鄭家,一般喜錢比酬金還多;遇到吝嗇的,可能紅封裡胡亂塞幾個銅板就完了。
之前師雁行和趙大廚來時就是打著“孝敬老太太”的旗號,自然是沒有報酬的。
可大約是孫家人太滿意,就在紅封上多添了些,也算全了臉麵。
師雁行和趙大廚對視一眼,都頗感意外。
長者賜不敢辭,況且八十高壽確實也是大喜事,沾沾喜氣也是好的,略謙讓一回,也就收了。
師雁行的手就是稱,那荷包剛一入手就知道了重量。再不動聲色碰一碰輪廓,心中又驚又喜。
看來這次他們做的當真不錯,竟叫鐵公雞拔毛了!
市麵上常見的銀錠子從一兩到十兩不等,再往上就沉且笨重,難以攜帶,多以銀票的方式存在。
除一兩外,剩下的都是對半開,十兩、五兩、二兩半,一概澆鑄成大小不等、形狀一致的小元寶造型。
師雁行這個就是二兩半的。
這場壽宴從頭到尾師雁行都是主力,她得的比趙大廚多。
那丫頭一走,趙大廚就喜氣洋洋將荷包裡的銀子倒出來,果然是個一兩的小銀錠。
再小,就是碎銀了。
但這份錢的意義遠超實用價值。
如今兩人都不差這點兒,趙大廚將那小巧的元寶翻來覆去地看,喜氣盈腮道:“這可是二老爺賞的,回頭叫婆娘用紅繩打個絡子兜起來掛到祠堂裡去!”
光宗耀祖啊!
這就跟名人合影是一樣的,說得師雁行也笑了。
為了避嫌,今天鄭義父子沒來赴宴,不然就太打眼了。
壽宴結束之前,爺倆也是緊繃著弦,就在孫家斜對過的茶樓裡等結果。
如今圓滿結束,父子倆才算卸下來那口氣。
成了成了!
自此之後,那姑娘算是入了孫家人的眼,而同樣的,鄭家在縣上的地位必然更加穩固。
這是結結實實的三贏。
“爹,出來了!”
鄭如意眼尖,率先發現了從後麵出來的倆大廚,忙喊道。
“走!”
鄭義隨手往桌上丟了錠銀子,拔腿就走,趕來的跑堂一看那銀錠子大小,都樂瘋了。
那邊師雁行一出孫家的門,就見鄭義父子倆老遠笑容可掬地往這邊迎來,“兩位辛苦辛苦!快快快,先上車休息!”
師雁行這會兒確實有些乏了,道了謝就上去,將孫家人的反饋細細與鄭義說了。
鄭義聽罷,用力吐出剩下的半口氣,猛地拍了大腿一把。
“好極了!”
要不是師雁行找秦夫人問了一回,今天的壽宴固然不會出錯,但也決計不會這般出彩。
無功無過,孫良才可能會高興,但高興完了也就算了。
出彩,老太太吃得暢快,縣太爺誇讚……代表的意義就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