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教訓(1 / 2)

食全食美 少地瓜 9882 字 7個月前

五公縣姓方的舉人隻有方文才一人,而那位舌戰和體型實現雙重碾壓的外地舉人,也確實是師雁行猜的田頃。

當日得知方文才母子的舉動之後,田頃就一直擱在心裡,越想越不舒坦,必要做點什麼才好。

在他看來,他們裴門的人不欺負旁人也就罷了,斷沒有被人壓到頭上還忍氣吞聲的道理!

古人雲,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田頃覺得不行。

分明就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萬丈深淵。

那方家母子如此癩□□想吃天鵝肉,不就是覺得小師妹一家沒個倚仗嗎?

若真沒有也就算了,可分明有呀!

師父師兄都在,總不能平白叫人折辱了去。

田頃思慮已定,當即捧了捧肚皮,對裴遠山和宮夫人道:“師父師娘,我出門啦!”

宮夫人以為他又要去師家好味,就順口囑咐說:“多看著些,彆給你小師妹添麻煩。”

田頃在外雖然張狂,卻有個天大的好處,就是從不對自己人說謊。

於是老老實實道:“今日不去那邊。弟子自覺最近功課懈怠了,有意找本地學子探討一二。”

此言一出,裴遠山當場就覺得不大對勁,抬頭瞅著他那張胖臉兒。

田頃袖著手,乖乖給他看。

良久,就聽裴遠山淡淡道:“去吧,莫要惹出大亂子來。”

田頃一聽,哦吼~

“莫要惹出大亂子來”

那言外之意就是,我惹點小的,不過分吧!

得了恩準的田頃越發上頭,踱著四方步就出了縣學。

前幾日他已打聽好了,本地學子總愛在聚雲酒樓“以才會友”,而那方文才作為本地知名舉子之一,又慣愛出風頭,素來是各路文會中的常客。

八月鄉試在即,那聚雲樓中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會。

田頃到了之後一打聽,二樓果然又聚了幾個學子。

那夥計見他穿長袍戴方巾,瞧著也是個讀書人,便客氣道:“老爺是外地來的麼,以前竟沒見過尊容,可要上去一會?”

田頃也不著急,先在大堂內靠近樓梯口處撿了一張桌子坐下。

“若有好茶來一壺吃,我且先聽聽各位高論。”

在這裡正好可以聽到二樓傳出來的說話聲。

那夥計見他年紀雖輕,但氣派非凡,並不敢怠慢,還特意去後麵告訴了管事的。

不多時,管事的親自送了一壺茶上來,額外還有兩乾兩濕四樣糕餅果子。

田頃瞧了一眼,卻是常見的鮮果並桃酥,芝麻片等物,也不放在心上。

嗨,這些比起小師妹做的新巧吃食可差遠啦!

八月就是鄉試,文人們聚會尤其頻繁,又有許多各懷心思的富戶專門到這裡蹲點兒押寶,希望來日來一出榜下捉婿的美談,故而田頃坐下沒多久,一樓大堂就客滿了,也陸續來了幾個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往二樓去。

田頃一邊吃茶,一邊聽著上麵傳下來的討論聲、追捧聲,吃吃發笑。

真是整瓶不滿半瓶晃蕩,一個個不過庸碌之輩罷了,偶然中了秀才中了舉便得意起來,旁人略說幾句好話就當了真。

轉眼快到晌午,店內客人漸多,因一樓客滿,後麵來的幾個生意人打扮的食客四下看了一回,便舉步往二樓走去。

誰知剛上去沒多久就爆發出一陣哄笑,也不知哪個學子來了一嗓子,“你們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在座的都是什麼人,竟就這樣冒冒失失紮進來!還不快出去,莫要汙了我們的學問!”

下頭大堂內的客人們也有笑的,也有歎的,也有氣的,還有說那幾個上去的人沒眼色的。

大堂內的夥計聽了,忙一溜小跑,衝上去勸和。

田頃皺眉,見方才那幾個人麵皮紫漲,非但飯沒能吃一口,反倒被人灰頭土臉攆下來,十分狼狽。

“幾位且住,”他忽然出聲叫住對方,“這酒樓既然開在此處,就是與人買賣的,斷然沒有把客人往外攆的道理!幾位兄台若不嫌棄,且在我這裡吃喝!”

那幾人卻羞憤異常,扭著臉拱手謝了他的好意,大跨步出了聚雲樓。

不多時,夥計自二樓下來,上麵也漸漸平息,隻偶爾夾雜著兩聲議論傳出。

“如此市儈之徒,竟妄圖與我們同坐!”

“張兄說的極是,那銅嗅味我隔著三丈遠,便覺得嗆得慌……”

“哈哈,我看他剛才還想搭話呢!”

田頃冷笑出聲,圓潤的下巴跟著抖了抖,徑直起身,撩起長袍上去了。

他步伐沉重,走起來動靜甚大,還沒露頭眾人便已聽見聲響,紛紛回首來看。

見他也是文人打扮,又麵生,倒都做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上前詢問他名諱。

田頃不欲與此等沽名釣譽之輩深交,隻敷衍道:“一個俗人罷了,隻來貴寶地探親,無意中聽說一位方舉人學問甚好,特來討教一回。”

眾人一聽,齊齊扭頭去看窗邊的中年男子,笑道:“方兄之美名果然傳播四方。”

田頃看那方舉人,四十上下年紀,典型北方人長相,身材高大發密眉濃,一身衣料也頗考究,但這麼看著倒有幾分一表人材的意思。

他打量方文才,方文才也在打量他。

見田頃穿戴頗為華貴,扇子下竟還墜著白玉比目墜子,頓時起了結交之心。

“不敢不敢,”他朝田頃拱了拱手,擺出一派主人翁的姿態,請他入座,“學問嘛,就是要大家一同議一議才好,兄台請出題。”

田頃也不同他客氣,一撩袍子在對麵坐下,張口就問:

“近日我讀聖人言有感,隻有一點不明,敢問【有教而無類】,何解?”

眾人一聽,俱都大笑出聲,心想這白胖子還挺客氣。

也有的人看他年紀甚輕,想著或許身上並無功名,便不大尊重起來。

“兄台過來便是要問《論語》的麼?”一人笑道,“殺雞焉用牛刀?此題卻不必勞動方兄大駕,我同你說了就是。”

他轉到田頃跟前,得意洋洋道:“聖人此言說的是做學問一事不據對象,無論身份為何,凡有心向學者都是大善。”

《論語》而已,在座的誰沒讀過幾百遍?當真是倒背如流了。

這廝果然是肥頭大耳腹內空空,竟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倒是包括方文才在內的兩個舉人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兩人對視一眼,方文才邁步上前,試探著問:“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我們之前可曾見過?”

總覺得來者不善呀。

田頃置若罔聞,啪一下抖開扇子,懶洋洋道:“哦,原來這就是有教無類,你們都記得聖人言,我竟不記得了!”

“兄台!”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方文才下意識抬高了聲音。

田頃站起身來,“哪怕世人將我等分為三教九流,聖人尚且願意有教而無類,無論販夫走卒抑或沿街叫賣,並不以為恥。未曾想諸位如此這般高貴,將聖人之言都不知丟到哪裡去,沒說有教無類,便是與人共處一室都熏著了……”

他胖,難免中氣十足,聲音又大,語速又快,怕是整家酒樓的人都聽見了。

五公縣百姓都多長時間沒見過正經的文人內鬥了?一時間,竟鴉雀無聲,都豎著耳朵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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