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底下那麼多讀書人,可一年才能考中幾個?
這要是考不中,不白讀了嗎?還不如現在就去換點實實在在的錢抓在手裡。
都不用師雁行說話,就被周圍的鄰居給攆回來了。
做什麼春夢呢?
合著啥好事都是你家的唄!
那考不上怪誰?
你自己不爭氣唄!
離開前的那天早上,兩個女孩子的家人都出來送,站在路口手拉手掉淚。
縣城畢竟遠,這一去,隻怕要逢年過節才能回來。
女孩子們長了這麼大,還是頭次離家,分彆之際到來,家人們越發覺得忐忑。
倒是那兩個姑娘一直對城裡的生活十分向往,又信得過師雁行,又有伴兒,倒是瞧著還好。
“爹娘,你們放心吧,等我給你們掙體麵回來!”
“颯颯姐在呢,還有苗苗姐,怕啥?過年回來我給你們扯布!”
說得眾人又哭又笑。
當娘的抹著淚道:“唉,這機會不容易,去了千萬好好做,少說話多乾事……城裡不比咱們鄉下,貴人多,規矩也多,你,唉,你千萬自己保重。”
兩個姑娘帶著自己的行李,上了其中一個女孩子的哥哥駕的牛車。
師雁行她們那邊坐不開,便由家屬跟著送過去,正好也認認門。
胡三娘子駕著馬車在前麵走,那匹奶牛紋的馬兒咯噔咯噔跑得起勁,長長的鬃毛甩啊甩,被陽光一照,金絲一般璀璨。
中間停下休息時,胡三娘子就對師雁行笑,說她是菩薩。
師雁行連連擺手,“我可不是什麼濫好心,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的買賣罷了。”
你看,村學這麼一弄,頂了天一年幾十兩銀子的本錢,可師家好味的高素質員工苗子卻可以源源不斷,隨用隨取,不必費時費力去外麵搜羅調/教了。
胡三娘子不以為意,扭頭看著後麵兩個嘰嘰喳喳的姑娘臉上燦爛的笑。
“甭管您怎麼說,到底是做了善事,這就夠了。”
村子裡的姑娘們有了這個出路,日後就能挺直腰杆子做人。
而村裡的老人們一看姑娘們鐵定有出路,必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作踐女娃。
這麼一代傳一代,日子就越來越好啦。
親眼見了這場景,胡三娘子不禁又是難過,又是高興。
難過的是自己不曾遇到這種好事,以至於一前半生孤苦飄零,飽嘗艱辛。
可眼見著彆的小姑娘有大好的前程,她也就跟著高興起來。
如今有了大宅院,空屋子也多,除了胡三娘子和郭苗等人是二人間四人間,餘者小丫頭們都是六人間,八人間。
新院子走的是地龍,不盤炕,各處用的都是小木床。
因屋子寬敞,每間分東西屋,八個人住也綽綽有餘。
各自都有的洗漱銅盆、手巾,衣箱衣櫃,床四周拉簾子,中間還隔著那麼大空地兒呢,就跟小單間差不多了。
兩個姑娘到了之後,由郭苗帶著登了記,領了當季的衣裳和梳頭的家夥,一邊往前麵倒座房走一邊說規矩。
“早晚飯都在家裡吃,這會兒不知道你們分到哪兒,午飯都在店裡……對了,早上要做操的,彆太貪睡。”
胡三娘子、李金梅、姚芳、郭苗等人資曆最深,地位也高,連帶幾位護院,要麼隨師雁行住東跨院,要麼隨江茴住正院廂房,是不在倒座房住的。
“做操?”兩個姑娘麵麵相覷,隻覺得這些詞彙怎麼這麼稀罕?
“就是早起跟著活動活動手腳,發發汗,活活氣血,身子骨好了,不生病的。
對了,咱們這兒每年都有員工體檢,掌櫃的掏腰包,可好了,日子久了你們就知道了。”
“到了,你們就住這屋。”郭苗推開門,指著靠窗的位置說,“那邊是作坊那邊做活的,人都極好的,要不了幾天,你們就能混熟了。”
兩個姑娘聽得心花怒放,進去一看就高興壞了。
“好亮堂,喲,還有那麼好的箱子和簾子,都給我們使嗎?”
農家院落大多逼仄,家口又多,還飼養家禽家畜,好屋子平時都是長輩住的,這些沒成家的孩子們都擠在一個炕上,難免臟亂。
看看這窗明幾淨的,還包吃包住,這哪是來乾活啊,彆是享福來了吧?
看著她們,郭苗就想起曾經的自己,既驕傲又激動。
待收拾齊整,差不多就是晚飯時間了,兩個姑娘一路上午飯都沒正經吃,這會兒早餓得肚子咕咕叫。
可到底初來乍到寸功未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猶豫呢,忽見幾個小姑娘手拉手回來,見她們乾坐著,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了。
“你們就是才來的那兩位姐姐吧?走,咱們吃飯去!”
兩人正遲疑,郭苗出現了,眾人紛紛問好。
郭苗笑道:“都認識了吧?以後都是同事了,好好相處,都彆傻站著了,吃飯去。”
兩個郭張村來的姑娘小聲問:“我們才來,一點活都沒乾呢,也有飯吃?”
旁邊幾個小孩兒就笑,“掌櫃的人可好了,才不計較這點,以後咱們多乾活,掙回來就是了!”
天氣漸漸熱起來,大家胃口都一般,晚飯吃的比較簡單,是醬胡瓜、油燜辣椒、涼拌豆腐皮、紅方豆腐乳等幾樣下粥小醬菜,配酸辣蛋花疙瘩湯,還有幾大鍋包子,管飽。
那包子一個就有□□頭那麼大,褶皺裡都冒出油來,滋潤潤的誘人。
掰開一看,好家夥,豬油渣蘿卜乾餡兒的!
伴著熱氣一股濃香湧出來,油汪汪亮閃閃,簡直香死個人。
兩個姑娘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們天天吃這個呀?”
這不過年的飯嗎?!
如今村裡大家夥都掙錢了,隔三差五也能見到油星兒,可也沒見誰家舍得給長工們這樣的夥食。
旁邊一個小胖妞兒就道:“這算什麼,隔三差五還燉大豬頭呢!又香又爛,直糊嘴!”
新來的小姐妹麵麵相覷,總覺得簡直跟做夢似的。
這就是縣城裡的日子嗎?
真好啊!
“那,那咱們吃完了,掌櫃的和太太她們吃什麼?”
這個問題一出來,眾人就都笑了。
“掌櫃的和太太、二姑娘不在這裡吃,”郭苗笑道,“掌櫃的今兒帶人在外頭談生意呢,且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太太和二姑娘在後頭正房吃,你操的什麼心?且吃你的吧!”
兩人吞了口唾沫,學著彆人的樣子,先喝幾口蛋花疙瘩湯潤喉。
乖乖,就這麼個疙瘩湯裡麵也放油誒!
表麵一層金燦燦的油花,圓頭圓腦小精怪似的,在橙紅色的夕陽照耀下閃閃發亮。
也不知怎麼調的味兒,酸酸辣辣極開胃,幾口下去,腦門就細細密密憋出來一層薄汗,好像把白日間趕路的疲乏都攆出來了似的,非常過癮。
再吃大包子。
一口咬到豬油渣,啵唧就是一包油,浸透了旁邊的麵皮和蘿卜條,格外滋潤。
那麵皮也是好麵粉做的,乾嚼都香!
天爺咧,就這麼好的麵,竟然還包油渣包子……
看她們三口兩口吃掉一隻大包子,那小胖妮兒又主動幫忙夾過來幾隻,還挺得意的問:“好吃吧?家裡的飯都是咱們輪流做的,相互/點評。掌櫃的說這叫相互/促進……”
後麵的胖妮說了啥,郭張村姐妹沒聽見,壓根顧不上聽。
她們全部的思維都被噴香碩大的豬油渣包子給占據了!
當天晚上,倆人又香又撐,躺床上翻來覆去半天沒睡著,一打嗝都是油汪汪的香,做夢都在抱著包子啃。
“真好吃,再給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