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升官(2 / 2)

食全食美 少地瓜 15626 字 6個月前

裴遠山緩緩吐了口氣,好似整個人都跟著鬆弛下來。

“也罷,雛鳥振飛,乳虎出林,且由他們鬨去吧!”

自從柴擒虎中舉,師雁行才切切實實感受到何謂古代師門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蘇北海自不必說,第一時間就向裴遠山道喜,而就連身在州城的師雁行,竟也得覺察到衙門對自己的態度的微妙變化。

黃夫人借著師家好味操持宴會得當的名頭,親自挑了新鮮花樣的衣裳首飾送來,又打發周雅來說話。

“我娘很久沒這麼喜歡誰啦,”周雅笑道,“還說得空想請你去家裡耍呢,我也覺得與你投緣。”

放眼全國,舉人並不稀罕,但十八歲的舉人卻很稀罕。

這樣年輕,前途無量,親近點沒壞處。

放榜一個月內,各地舉子們的卷子就都送到宮裡去了,皇帝翻閱。

因柴擒虎名次靠前,年紀又輕,下頭的人為了討喜也得說幾回,沒多久就傳到皇帝耳中,他便特意命人將柴擒虎的卷子翻出來看。

看完就笑了。

“倒是寫得一筆好字。”

因怕有考官根據字跡徇私,考試時要由專門書員先抄寫後再行批卷。

而定了名次之後,則會調取本卷,與新任舉子們核對筆跡之後上交朝廷,留作封存。

“朕記得裴遠山有個小弟子就姓柴?”

內侍揣度皇帝神色和語氣,便知他對裴遠山的那點氣早散得差不多,當下笑道:“陛下真是好記性,可不就是他。”

這就是簡在帝心了。

有的人天天在朝會上晃蕩,可偏偏沒人在意。

有的人都被發配千裡了,皇帝甚至還記得他的弟子姓什麼!

皇帝又粗粗看了一回,手指在其中幾行上重重點了點,笑罵道:“如此莽撞,不管不顧的,果然是師出同門,有其師之風範。”

當老師的一口氣把自己的官兒都莽沒了,當弟子的也不遑多讓,卷子直白得嚇人,就差直接寫“我想當官”“我能當好官”了。

內侍陪笑道:“年輕人嘛,難免冒失,可冒失也有冒失的好處。”

被皇上罵不要緊,起碼證明陛下知道有這麼個人。

隻要心裡存了痕跡,來日便平步青雲有望。

怕隻怕連挨罵的資格都沒有,從頭至尾查無此人……

皇帝略略出神,也不知想到什麼,半晌點點頭,“冒失也有冒失的好處,你說的不錯。”

當臣子的心眼兒太多也不全然是好事。

心眼兒多了想的就多,總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號聰明人,上瞞君父,下欺百姓,滿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到底是陛下上承天意,才使得人才輩出,”內侍上來奉茶,“這幾科頗有青年俊傑,眼見這便是要江山永固啦。”

皇帝心下受用,卻也知道這話怕不是八分奉承,故而隻是笑了笑,指著他點了點,沒說話。

皇帝吃了幾口茶,又看了一回卷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問道:“裴遠山被貶多久了?”

內侍回道:“兩年多了。”

皇帝點點頭,沉默片刻,說了句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朕記得翰林院有個叫宋雲鷺的,對諸子百家頗有見地,人也本分。”

內侍心頭微動,“陛下的意思是?”

過了會兒,忽道:“傳旨,宋雲鷺辦差得利,升編修。”

宋雲鷺升官的消息傳回來之前,師雁行正跟**喝茶。

**將瀝州中心地段那家鋪子的隔壁買了下來,兩邊打通,專賣京城和江南款式的成衣。

而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是專注賣布的。

老店擴張後,客源明顯增多,**親自坐鎮數日,這才敢鬆口氣,有空來找師雁行品茶了。

“恭喜啊。”師雁行笑道,“怎麼忽然想賣成衣了?”

之前去京城調查的,就有鄭氏布莊的人。

十月底的天已經挺冷了,**穿了身灰鼠皮褂子,抱著茶盞啜了兩口,這才緩緩吐了口氣。

“嗨,全賴師掌櫃帶!”

師雁行一怔,失笑,“我哪兒有那個本事!”

“你有。”

**雖也是笑著的,可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開玩笑。

他搓了搓明顯帶了皺紋的臉,“你我兩家關係非比尋常,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其實在你來瀝州之前,我幾乎死了心了,覺得這輩子白手起家闖到這份兒上,也夠本了……”

他也曾想過在州城紮根,但難呐!

鄭家是賣布的,可瀝州不南不北,既不靠近盛產棉花的新疆和海南、福建一帶,也不靠近桑樹滿地的江南,隻能當二道販子,優勢甚微。

**想過很多法子,甚至還曾動過下江南、包絲廠的念頭,奈何都铩羽而歸。

多年折騰下來,**算看明白了,照五公縣的地理位置,指望新花樣、獨一份兒是癡心妄想。

他有點累了。

反正五公縣都是我的天下,龜縮此地也沒什麼不好。

可偏偏石頭縫裡蹦出來一個師雁行!

小小女娃,咋就那麼能折騰?!

**看著看著,就覺得內心深處沉寂已久的野心小火苗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人家這麼點兒大的人都不怕,你這麼大的人了,怕什麼?!

又沒死,也沒癱,怎麼就不敢再試試?

又不是沒失敗過,怕啥?!

**暗中觀察許久,發現這位小夥伴的成長看似激進,實則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而最令人驚歎的是,她很果決,能在最短時間內抓住最需要的客戶,甚至不惜為此放棄大片令人扼腕的市場。

看似“敗家”,實則贏麻了。

然後**就被觸動:

我做不成源頭買賣,能否做儘頭買賣?

於是他就派人兵分兩路,往京城和江南去了。

這是大祿朝做繁華的兩處所在。

去了不乾彆的,就是蹲大街上畫像,看兩地都時興什麼款式、紋樣和顏色的衣裳,都有什麼說法。

駐守兩地的人兩個月輪一批,交接班回來的人帶著厚厚一本畫冊回來複命。

然後**就在州城的布莊內大張旗鼓加了成衣買賣,專賣京城和江南最時興的衣裳。

京城富貴端莊,江南風流輕盈,各具特色。

師雁行聽罷,讚歎不已,才要說話,卻見外頭有人興衝衝來傳話。

胡三娘子過去問了,瞬間滿麵紅光來給師雁行報喜。

“掌櫃的,大喜,宋大人升官啦!”

師雁行也是喜出望外,“當真?可曾說過什麼緣故?”

總不能無緣無故就升官吧?

胡三娘子遞了封信過來。

師雁行接過來一瞧,是裴遠山的親筆信。

內容很簡單,就是通知她一聲,免得自家師兄升官的消息反倒要從彆人嘴裡聽到,顯得生分了。

至於原因,也說了一點,但還不如沒說:

皇帝覺得宋雲鷺學問好。

師雁行:“……”

就這?

**已經起身道賀了,“大喜大喜啊!”

師雁行還禮,隻是腦海中還在飛速盤算。

宋雲鷺為什麼升官?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升官?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哦,是了,柴擒虎中舉。

但就因為這個?

不夠。

再往深處想,他們是誰的學生?

裴遠山。

裴遠山為什麼被貶出京……

師雁行已經明白了,然後就笑起來,這才正經八百對**還禮,“同喜同喜。”

之前裴遠山被貶,看似一擼到底,龍顏大怒,可真算起來,遠比流放到酷寒或蠻荒之地來得好。

後麵舊友幫忙在縣學尋差事,皇帝不知道嗎?

未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隻要皇帝想,什麼都瞞不過他。

也就是說,裴遠山在縣學任職是皇帝默許的。

甚至之前裴遠山被貶,身為弟子的宋雲鷺竟一點兒沒收牽連,這就很說明問題。

說明皇帝沒正動肝火!

即便動了,也很有限,至少不是原則性的。

想必裴遠山的那幾位舊友早就看明白了,不然也不敢頂風作案,在那個關頭幫他找出路。

而現在裴遠山雖遠在五公縣,可柴擒虎中舉了!想必瞬間勾起皇帝的記憶!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皇帝後悔了嗎?

師雁行大膽猜測,多少有點。

但也多少還有點氣,仍舊不多。

裴遠山被貶兩年,不算久,而且中間也沒遭罪,無緣無故召回京城,皇帝麵兒上也下不來。

但確實惜才,又不好沒個表示,怎麼辦呢?

這不巧了嗎?他還有個大弟子在翰林院嘛!

升官!

說白了,是柴擒虎給了皇帝一點台階下,然後皇帝借著向宋雲鷺施恩表明自己的真正態度。

朝廷內外永遠不缺體察聖意的臣子,隻要皇帝流露出一星半點,自然有人順著往前推……

裴遠山肯定猜到了,所以才破天荒主動給她來信,也是安撫的意思。

師雁行用力閉了下眼睛,明白了裴遠山的最深層暗示:

他可能要起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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