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後山一片丁香開得甚好,難得來一趟,師雁行等人便去賞花,中途日頭漸高,眾人微微見汗,便去山中涼亭內休息,正巧遇到於夫人。
於夫人初次見到江茴和魚陣母女,之前隻聽說她們來自鄉野,卻不曾想都是這般知書達理的,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一點兒也不像小門小戶出來的,不禁十分讚歎。
又盛讚魚陣落落大方,拉著說了許久的話,還順手擼下自己的玉鐲與她做見麵禮。
那玉鐲細膩溫潤,觸手生涼,儼然非尋常可比,魚陣一時拿不定主意,下意識看向師雁行。
師雁行深知兩邊意外遇見,於夫人必然沒有表禮在身上,況且她娘家世代書香,也不缺這些,便微微頷首。
魚陣身量未成,這鐲子眼下有些大了,便鄭重收在懷裡,“尊者賜不敢辭,多謝夫人。”
於夫人越發歡喜,對師雁行笑道:“我如今上了年紀,越發喜歡這樣活潑爽利的女孩兒,來日得了空,千萬帶你們家二姑娘找我說話。”
又讚江茴教得好,又對林夫人說笑,“您這門親家結得好,日後隻管享福吧!”
彆的話倒還罷了,唯獨這個,林夫人很是讚同。
涼亭修做八角飛簷模樣,四麵懸掛銅鈴,山風細細催得叮咚作響,合著遠處水出山澗的刷刷聲,十分愜意。
兩邊一番寒暄,於夫人分明早來,歇也歇夠了,卻不急著走,一味乾坐。
林夫人品級還在她之上,私下想著自己和江茴之前都不曾與於夫人有往來,想必是有話要對師雁行講,便借口更衣,先把人帶遠了。
又悄悄拉著師雁行到了一旁,小聲問道:“你那位二師兄,田大人,可曾婚配?”
哦吼?
這是要保媒?
“倒是不曾聽說有婚約在身上,隻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他,到底怎麼樣還不好說。”師雁行謹慎道,“夫人可是要做那扯紅線的月老?”
數來數去,裴門之中也就大師兄宋雲鷺是個正常人,餘者皆不走尋常路,師雁行也不敢說田頃到底有沒有成親的意思,故而不敢大包大攬。
於夫人攜著她的手笑道:“實不相瞞,是我娘家侄女兒,人品模樣都好,隻性情靦腆了些……”
於夫人娘家父兄如今官職都不算高,但世代書香,又有於夫人這位四品誥命的姑姑在,按理說,家中女孩兒是不愁嫁的,怎會想到田頃?
並非師雁行說自家二師兄不好,而是來京城這一二年間,越發體會到階級跨越之難,門戶偏見之深。
田頃畢竟出身商戶,做了官後又光明正大地擺爛,故而縱出身裴門、身家巨富,竟也沒多少人主動做媒!
於夫人看出師雁行的顧慮,索性實話實說。
“我哥哥便是與田大人公事,之前偶然見過幾回……”
外人隻知田頃出身不好,又不思進取,但頂頭上司於大人時常見田頃,卻知他心思細膩,又生性樂觀豁達,印象不錯。
偏生田頃家人不在此間,於家與裴門、柴家素無往來,又是女方家,竟不好隨意開口。
可巧昨日於夫人回娘家送東西,偶然間說起此事,她就樂了。
“前兒我與那師夫人在端陽郡主的誕辰宴上便坐在一處,雖是初見,卻頗投契,著實是個爽利人,又與那田大人是師兄妹,聽說當初成婚便是田大人背她上轎,必然情分深厚,不如先去探探她的口風。”
師雁行聽罷,想了一回,老實道:“夫人待我至誠,我也不做那虛的,若您信得過我,我就去幫忙問問。可想必您對我師門風評略有耳聞,實在不能以常理度之,究竟成不成的,如今倒不好說。”
單身這事兒吧,上癮啊!
之前他們師門聚會時,大家都有了伴兒,也沒見田頃怎麼著急,照樣該吃吃該喝喝,半點沒有大齡未婚男青年的焦慮。
誰知於夫人反倒鬆了口氣,笑道:“締結秦晉之好本就是兩家結緣的好事,成不成的乃天注定,哪有強求之理?你放心,我且沒糊塗到那般田地。”
說完正經事,於夫人也不多待。
“山上陰冷,我這會兒吹得骨頭縫兒都有些發冷呢,這就走了。”她拉著師雁行的手道,“你們雖年輕,也彆久留,暖天染了風寒更麻煩。”
師雁行送了幾步,稍後與林夫人等人彙合,才要下山,卻見有個小沙彌來請,說是供品極好,方丈都驚動了,想要當麵感謝。
師雁行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來活兒了!
等的就是這話!
出來大半天,林夫人和江茴都有些乏了,柴擒虎便道:“不如先讓淙淙和咱們娘去師父師娘那邊,我陪你後走。”
今天寺裡人來人往的,單獨留師雁行在這裡他不放心。
林夫人和江茴對視一眼,“倒也好。”
她們略有了點年紀,平時也甚少出門活動,早有些疲乏。
於是眾人兵分兩路,各自去了。
稍後師雁行和柴擒虎一起見了那方丈,路過擺放供品的大桌時,一眼就看到他們帶來的金蓮果凍蛋糕占據C位。
就很驕傲!
方丈的形象很經典,麵皮紅潤有光澤,雪花胡子一大把,進門先讓喝茶。
開口先一番感謝和寒暄自不必多提,又慢悠悠講述青龍寺的曆史悠久和曆代成績,奈何對牛彈琴,師雁行壓根兒不感興趣,全憑職業道德聽完,柴擒虎就是個儘職儘責的背景。
扯了半天後,老方丈才道:“阿彌陀佛,那金蓮極好,貧僧想著,若得日後時時供奉,必然極好。”
說到這裡,留出一個頗富技巧的停頓,開始戰術喝茶。
師雁行不住點頭,然後……
沒了?!
一抬頭,對上老方丈和善且充滿誠意的期待的眼神。
師雁行:“……”
她在心中倒吸涼氣,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難道沒想花錢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