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那就這樣吧。
“我真沒逼他們,你也知道臭小子說話多刺人,我一時沒忍住才說了氣話,我是他爸,還真能跟他計較不成。”
黎汀牽了牽嘴角,“你當爸的,當然不能跟孩子計較。”靜默了幾秒,她慢慢說,“我想在留在這裡陪安安一段日子,她長這麼大,我都能沒好好陪過她,她馬上就要出國,我想多陪陪她。”
這要求過分嗎?一點都過不過分,所以燕新鴻無法拒絕。
反正兒女都不回,索性黎汀也不回,對外還好說是留下處理官司。
至於燕黎音心裡怎麼想?他眼下已經無暇顧及,總不能為了她,在和兒女鬨僵之後,再和妻子離心。燕新鴻有一瞬間的猶豫,第一次懷疑自己堅持留下燕黎音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
回B市的隻有燕黎音、霍景澤以及燕新鴻。
燕黎音怔怔望著窗外的雲團,眼帶血絲眼底發青,出事以來,她沒睡過一天安穩覺,尤其是這兩天。
繼失去哥哥之後,她正在失去媽媽。這幾天,媽媽隻有電話,人再也沒出現過。
她問媽媽: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媽媽在哭,她哭著說:對不起,音音,媽媽需要時間,你給媽媽一點時間。
一點時間是多久?
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秦亞男太厲害了,她是不是會下降頭,被她下了降頭的人就會無原則站在她那邊,變了個人一般。
燕黎音重重打了一個哆嗦,冷,就像血管裡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渣子,冷到痛。
“冷了?”霍景澤按鈴找來空姐,“一條毛毯。”
燕黎音看著霍景澤認認真真地把毛毯蓋在她身上,像是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你會不會也不要我?”她的聲音夾藏著濃烈的不安。
霍景澤抬頭,擲地有聲:“不會。”
燕黎音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幾天之前,她也以為媽媽不會不要她,這些年來媽媽是那麼的疼愛她。
“你信我。”霍景澤直視她的雙眼。
燕黎音的眼睛漸漸紅了,淚水慢慢湧出來,就像看救命稻草:“我隻有你了。”
如果連你都棄我而去,我將一無所有。
過道另一邊戴著眼罩似乎在睡覺的燕新鴻閉了閉眼,這點上,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霍景澤是燕黎音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籌碼,就看霍家夫妻能為了霍景澤容忍到哪一步,霍家夫妻才是真正決定燕黎音能不能繼續留在場上的人。
現在的燕新鴻像極了一個不甘心的賭徒。
霍父霍母糟心透了,出身差不要緊,親生父母人品低劣也能含糊過去,反正又不是跟著親生父母長大,不會被影響。畢竟自己兒子自己清楚,情況特殊,由不得他們挑三揀四。
然他們細細一打聽,才得燕黎音早知身世卻隱瞞。欺瞞對她恩同再造的養父母,陷因她受過的燕家親生女兒於險地,這在霍父霍母眼裡,人品上落了下乘,就有點不能忍了。
他們嘗試著和霍景澤討論,霍景澤反問:“不管做了多少好事,隻要做了一件壞事,就是壞人?”
“這話也沒錯,無論如何,燕黎音救了阿澤,這兩年也多虧了她陪在阿澤身邊。”霍母就說。
“這份恩情,我們一直都記著,這兩年不也沒少拉扯燕家,不就是為了報恩。” 霍父覺得人品問題是個大問題,“不能因為有恩在,其他什麼都不管了吧。阿澤本來就單純,要燕黎音存點不好的心思,阿澤怎麼辦?”
霍母沒好氣:“那依你的意思分開他們,你兒子能同意。”
霍父不言語了,兒子那情況離不開燕黎音。
雖然兒子忘記了很多有關於綁架案的細節,但是心理醫生說這種遺忘正是因為那段記憶太過慘烈,大腦啟動自我保護機製,選擇性遺忘了那段記憶。
警方根據現場痕跡以及傷勢推導出模糊的經過:夜深人靜的荒山野嶺,他的兒子一個人躺在灌木叢裡,蛇蟲鼠蟻爬過他的身體,更可怕的是這個過程中他的意識極有可能清醒著,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被恐懼淹沒。
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言,這一切何其恐怖。以至於他至今都走不出那個晚上,不斷在夢中、精神上、思維深處重回。
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燕黎音便成為他的救贖。
霍父神情微妙了下:“那要他睜開眼看見的是燕家兒子,他也喜歡人家?”
霍母優雅地換了一條腿疊起:“保不定就是了。你看,比起你兒子喜歡男人,是不是喜歡的姑娘有點瑕疵,更容易接受。不至於因為一件事把人一杆子打死,年紀還小,再觀察幾年。”
霍父嘴角抽了抽,一言難儘看霍母:“你可太會安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