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X學院,把臥室的門關上後，查爾斯就從溫和的神情變成了麵無表情。他垂下頭，歎了口氣，操縱輪椅轉向浴室。
洗漱後換上睡衣,查爾斯打開台燈靠在床頭,拿起枕邊的書翻到昨晚看到的地方。他讀著那些明明一天前還愛不釋手、反複回味的字句,現在卻隻覺得空洞、枯燥得讓人厭煩。
合上書扔到一邊,把燈關上,查爾斯平躺下來閉上了眼睛。他很清楚自己這麼心情複雜難平是因為艾瑞克,或者說，總是他。
這並非艾瑞克第一次指責他為變種人做得不夠多，也不是他第一次擔心艾瑞克的行為太過激進。
查爾斯突然感覺有些疲憊,未來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變種人和普通人類之間的衝突永遠難以平息，他和艾瑞克之間的矛盾也永遠不可能被完全解決。
但當明天一早，拉開窗簾，光線照射進這間臥室，他知道自己會好起來，心情平和、精神充沛。
所以,就等夜晚過去吧。很快就過去了。
“查爾斯？”
黑暗中,查爾斯睜開了眼睛，有點兒疑惑,“史蒂夫？”
“是我。”洛杉磯，已經和其他人回到彆墅,洗漱完畢的史蒂夫坐在床上，用手指梳了梳剛吹乾的短發。“嗯……我想，我該跟你說聲晚安,什麼的。”他在心裡說，同時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尷尬，“你還沒睡吧？”
之前談話的時候，他就感覺到X教授的狀態不太對。隻是他們的確不太熟，所以他也就保持著合理的社交距離——默默地聽，絕不評論或貿然安慰。
而現在說聲晚安，大概算是禮貌的問候和關心吧。
查爾斯沉默片刻，感到精神得到了一點點撫慰——雖然很小，但也讓人覺得好受了一些。大概是安靜的獨處讓他的頹喪情緒擴大，而這個時候有個好人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說了聲“嗨”。於是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是隻有他和他的壞心情。
查爾斯翻過身側躺著，“就要睡了。”
“我也是。”史蒂夫向後靠在床頭上。
“可我一點也不困，你呢？”
“我有點兒。今天玩了一天，還喝了酒。雖然酒精對我並不起作用，但你知道，喝酒有時候也影響情緒。”史蒂夫說道。
“好的更好，糟的更糟。”查爾斯很有經驗地總結道。
“沒錯。”史蒂夫不禁笑著讚同。
“慶幸我剛才沒想來一杯，否則現在肯定趴在地板上捶地大哭，然後把孩子們嚇得半夜驚醒。”查爾斯言語輕鬆地自嘲道。
史蒂夫腦海裡想象出那個畫麵，一下子悶笑起來。“他們會體諒你的，畢竟男人到了這個年紀都不怎麼容易。”平複笑意後，他對查爾斯調侃道。
“那看來你比我不容易多了。”
“那倒沒有，我也沒什麼解決不了的煩惱。”
從這話裡聽出了炫耀意味的查爾斯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旺達和皮特羅明天放假，我想讓他們去曼哈頓幫我買些東西，你有時間照看他們一下嗎？”
“……其實我挺不容易的，真的。”史蒂夫改口道。
查爾斯無聲地笑了一下。
夜晚繼續著它的安靜，這輕鬆的氛圍無言地持續了一會兒後，史蒂夫說：“我該和你說晚安了，查爾斯。”
“等等。”查爾斯下意識地在心裡說。
史蒂夫應了一聲，沒再說話，耐心地等待著。
查爾斯猶豫了一瞬後，思索著、斟酌著問：“有沒有什麼事，是你明明有能力去做，而且能救很多人，但你卻選擇不做？”
史蒂夫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查爾斯所問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內心是否對他的變種人同胞感到愧疚——他完全有能力讓所有變種人不再受到傷害，甚至是讓這個群體成為比人類更高等的種族。
“你有答案的，查爾斯，在你的心裡很早就有。”史蒂夫說完後關掉了床頭燈，平躺下去，將被子扯過來蓋好。
這樣的似是而非的回答讓查爾斯沉默了片刻，“有答案並不代表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他語調平靜地說。
他憤怒過人類將變種人當作動物般的實驗品，也愧疚過自己沒能拯救逝去的生命。但他仍然心存希望——人類與變種人能夠和平共處。
和平，總是有犧牲才會有和平。
史蒂夫被他的話勾起心緒，閉上了眼睛，“即使是做再怎麼正確事，也並非毫無代價。”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尤其認真地說：“以及，半夜思考人生是會讓人失眠的，查爾斯。”
一直都毫無睡意的查爾斯沒有說話，滿腹沉重的思索。
“的確有很多事情我們既無法解決又無法逃避。”好一會兒沒等到回應的史蒂夫揉了揉眼睛，在腦子裡絮絮說道，“你不如一個人躺在那裡，夜深人靜，看看那些事情會不會突然撲上來乾死你。”
有點兒被他的粗口驚嚇到的查爾斯一下子完全沉重不起來了，頓了兩秒，不明所以地問：“什麼？”
“我想，那些事情既然不可能立刻讓我去見上帝，那我就好好吃、好好睡、好好繼續活著。床很舒服，就做個好夢。”
查爾斯想了想他的話，既覺得該死的正確，又有些哭笑不得。
“晚安。”史蒂夫打了個哈欠，“希望早上的太陽遲點升起，我想多睡一會兒。”
“晚安。”查爾斯輕聲道，嘴角不知何時已經微微揚起。
他在黑暗中看著房間裡家具模糊的輪廓，幾秒後翻過身調整成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在沉入夢鄉的前一秒，查爾斯想著：明天好像沒什麼事，可以一覺睡到下午。
哥譚，蝙蝠洞。
克拉克雙臂抱在胸前，一臉嚴肅的表情，糾結地說：“萬磁王……”
剛剛結束夜巡，換下蝙蝠戰衣的布魯斯用毛巾胡亂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製止道：“停下，克拉克。”
克拉克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想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再次開口：“可我們真的不阻止萬磁王嗎？”
那可是一個國家，上千萬人，他不明白布魯斯對這次事件怎麼會這麼……無動於衷。
布魯斯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坐在蝙蝠電腦前，將毛巾隨手扔到一旁，“複仇者同樣沒有行動。”
“是啊。”這也是克拉克想不通的一點，其他複仇者他或許不太了解，但史蒂夫又怎麼會對萬磁王恐怖威脅聯合國和即將接管基諾莎坐視不理？
布魯斯錄入著最新資料，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克拉克還站在自己身後，轉過椅子看向他，眼神像是在說：你怎麼還沒走？
而穿著超人製服、身材高大魁梧、長相非常硬漢的克拉克滿臉疑問地看著他，問道：“為什麼呢，布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