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望著他這笑容，心頭某個地方輕輕動了一下。
像是和煦的春風拂過水麵，蕩開層層漣漪。
秦昭的視線略微下移，無意間落在少年脖頸處，卻稍稍一凝。少年坐在桌旁，側頸恰好背光，從秦昭的角度，隻能看出對方脖頸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微暗，形狀橢圓，像是直接附著在皮膚上，在白瓷般的肌膚上極其顯眼。
景黎自己都沒發現脖子上的異樣，他隻是被攝政王瞧得有點不自在，正想往後縮，卻聽這人命令道：“彆動。”
景黎瞬間不敢動了。
秦昭朝他伸出手。
他手指落在對方側頸，指尖觸及到一片微涼。
景黎的身體輕輕顫栗一下。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外頭敲響了房門：“王爺，京城那邊送來了信。”
秦昭閃電般收回手。
景黎也仿佛恍然清醒，他連忙站起身，神情有些局促。
攝政王已經恢複了
往日的儼然模樣，平靜應了聲：“進來吧。”
來者是府上的管家。
管家也沒想到屋裡還會有彆人，他皺著眉打量了景黎一眼，問：“你叫什麼，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
“我……我……”
景黎眼神躲閃，無助地看向秦昭。
管家在攝政王府多年，直接負責府上所有家仆。
這下完蛋了……
“沒事，他是來給本王送糕點的。”秦昭道，“你先下去吧，我和管家有事要聊。”
景黎求之不得，連忙應了一聲，飛快溜了。
管家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疑惑道：“王爺，這人……”
“你沒見過？”秦昭問。
管家思索了片刻：“新來那批人小的昨兒見過一次，不記得這張麵孔。或許是小的粗心了，不過……”
“不過什麼？”
“這樣一張臉，如果真見過，應當很難不記得。”管家說了實話。
秦昭點頭：“你說得有理。”
這麼漂亮的小少年，如果當真見過，怎麼會忘得掉？
不過就算沒有管家這麼說，秦昭也能確定那少年的確不是家仆。
如果真是家仆，怎麼可能連新來的那批家仆是前日到府上，食物驗毒應當使用秦昭放在桌上的自製銀針都不知道。
秦昭隻是稍稍試探，那小傻子就說漏嘴了。
管家想了想，大為駭然：“莫非是刺客？”
秦昭不覺得有這麼傻的刺客。
“派人查查吧。”秦昭道，“這莊子方圓幾裡都是我們的人，他逃不掉的。”
管家點頭稱是，秦昭低下頭，目光又落到手邊的糕點盤中。
少年吃了一半的糕點還放在盤子裡，秦昭將自己手上那塊沒吃完的糕點也放了回去，略微有些出神。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個與他分同一塊糕點的人是誰了。
“你會是什麼人呢……”秦昭歎息般悠悠道。
.
算無遺策的攝政王這次卻失算了。
管家與那陌生少年不過是前後腳離開書房，再吩咐下人去找人的時候，已經再也找不見那少年的蹤影。
仔細排查後，隻查出下人院子裡丟了一套家仆的衣服，以及當日在後廚做點心的老楊，曾與那少年
有過一麵之緣。除此之外，整個攝政王府上下，從婢女到家仆，從府中的侍衛到王爺影衛，竟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少年去了哪裡。
少年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在這偌大的王府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陌生人潛入攝政王府，還全身而退，憑空消失。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不知是誰起了頭，攝政王府上開始傳出了鬨妖怪的消息。
這傳聞愈演愈烈，甚至就連在京城的小皇帝都聽說了，特意帶著補品從京城趕來。
攝政王在彆莊的湖心亭與小皇帝見了一麵。
祁瑄望著秦昭，滿臉都寫著擔憂：“朕聽說攝政王撞見妖怪，還被吸了精氣？”
“……”秦昭這幾天正煩悶著，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陛下今天批了多少折子，看了多少經史？這麼有閒情逸致，不如再多做幾篇詩文。”
祁瑄默默閉嘴喝茶，不說話了。
沒過一會兒，他又不放心的問：“你當真沒事？”
秦昭麵無表情：“本王看著像有事的樣子？”
“像。”小皇帝頓了頓，說了實話，“難得見你這麼魂不守舍。”
這下換秦昭不說話了。
他沉默片刻，問：“你真相信這世間有妖魔？”
府上鬨妖怪的傳聞秦昭當然知道，他知道，卻沒有阻攔，反倒暗中推波助瀾，讓這消息傳得更廣。他覺得，如果那少年真是對自己有企圖，知道了這消息說不定會去而複返。
可是沒有。
那少年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書房相遇的那個夜晚，仿佛隻是秦昭的一場夢境，甚至到傳言越演越烈的今天，他自己都在懷疑，那少年難道莫非是個妖怪？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皇帝拿了塊糕點，低頭咬了一口，“要不朕去尋幾位除妖的法師，來這莊子裡瞧瞧？”
“不必了。”秦昭搖頭。
他不相信這些，也懶得這麼小題大做。
小皇帝知道這人的性子，也不再多勸：“哎，朕送來的小錦鯉呢，怎麼一直沒瞧見？”
“下人說它最近都躲在水底，不愛出來。”秦昭道，“你丟塊糕點試試。”
小皇帝將信將疑，掰下手裡一塊糕點丟下水裡。
接觸到水麵的
瞬間，一條鮮紅錦鯉從水底一躍而起，將那糕點咬住了。
“來了！”小皇帝眼神亮起來，又給小錦鯉喂了塊糕點。
小錦鯉腦袋高高仰著，一雙眼睛望著小皇帝手裡的糕點，尾巴歡快地搖晃。
秦昭坐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切，眉頭卻微微皺起。
喜歡吃糕點，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還有點傻。
……不會吧？
秦昭的視線落在小錦鯉身上，後者察覺到他的注視，與他對視一眼，身體肉眼可見的一僵，飛快擺動尾巴鑽回水底。
背影瞧著有幾分慌亂。
和當初在他書房落荒而逃的樣子如出一轍。
“咦，不吃了嗎？”小皇帝還在疑惑地往水裡看。
秦昭望著那逐漸回歸平靜的水麵，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
秦昭：“……”
作者有話要說：魚魚，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