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表少奶奶來了。”
徐舅母並兒媳婦趙氏和外甥女金淑惠正說話時,聽到下人來報。
她疑惑道:“不是聽說她今日麵聖,來我們這裡做什麼?”
說真的,徐舅母還是挺怕蜜娘的,潑辣女子人人怕,有文化的潑辣女子更是怕上一層,而且她本身還什麼短處都沒有,據說徐氏私下塞她錢她也不要,方雅晴能嫁給狀元,方惟彥夫妻出力不少,妹妹可滿意這個兒媳婦了。
這個人簡直是無堅不摧,還特彆自律,每天不管多忙,都要畫畫寫字,其文采連張相夫人都讚揚。
當然,肯定沒有人家真正的畫家畫的好,但是以她自身而言能夠靠這個打進圈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氏看婆母臉色明顯有點不好,她是不知道這倆人有什麼過節,因為平日去東安侯府覺得阮氏還好,沒怎麼表現出來,但今天看婆母的表情,怕是不止是麵子上看到的那些。
很快,一個穿六品安人朝服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這不是阮氏又是誰。
蜜娘進來就先行禮,“舅母安。”
徐舅母尬笑:“快起來吧,不是才聽你婆婆說你進宮了,怎麼來我們府上了。”
金淑惠也覺得奇怪,難不成是徐經又做了什麼事情,但這也不對啊,如果是徐經犯了什麼事情,那也該是小姨過來。
可徐舅母也不會那麼傻得罪她,人家都說欺老不欺少,就是欺負年紀大的人,反正他的前途就那樣了,但是少年人前程無限,可不能隨便欺負。
很快金淑惠感覺不妙,因為蜜娘看向她了。
果然,蜜娘道:“非是我要來,今日我才知道這《月影》是金家二表妹寫的,你說你寫話本子咱們也不阻擋你,但你這些卑鄙之心實在是可惡。你那裡麵的嫡母對應舅母吧,還有林清正佩戴玉蟾,也是寫的我家郎君吧,你居然如此恬不知恥。自己過的不如意,就全部映射我們,若非我聽幾位夫人同我說起,我還真不知道你如此歹毒心腸。”
“什麼?”徐舅母是沒看過什麼《月影》,隻是因為在交際圈比較火,所以找人問了一下大致情節。
金淑惠沒想到她這麼單刀直入,一時愣在那兒:“表嫂你在說什麼呢?”
蜜娘冷笑:“我在說什麼,你一清二楚,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儘快給我收起來。還在書裡把自己寫成了明珠,我看你頂多就是魚目,還是個吃醋吃多了的魚目,比酸菜魚還要酸的酸雞。自己什麼都不是,還編排彆人一把好手,你們家那些糟爛事情,我呸,男盜女娼的東西。我婆婆人好心好,收留你們孤兒寡母多年,你們想的不是報答,反而是要侵門踏戶,你姐姐見天兒往男人院子跑,人家識趣不搭理你們,反而把你們遷出來給彼此一個體麵,你們倒好,又變著法兒的搶雅晴的未婚夫。自己做的糟爛事情,反而在書裡編排惟彥對你求而不得,你也不看看你什麼樣兒。”
“你這醜陋的心思,五短的身材,你就是輪回八輩子惟彥也看不上你。你在書裡把我寫成什麼樣兒也改變不了我就是比你好,你以前天天奉承你姨母,人家看不上你們姐妹,就是和我見了一麵就要我做兒媳婦,你表哥對你而言是高嶺之花,但是就是對我一往情深。人美不美不在於外,而在於內心。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在書裡寫你生八個兒子,見天兒的想的都是男女□□的事。今天來我就是警告你一二,舅母和表嫂都做個見證,我隻是在親戚們麵前揭穿你的畫皮,她日我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的。”
“以後我去你夫家說,我看你怎麼過的下去。”
金淑惠聽到這裡幾欲暈倒,蜜娘前世小時候吵架也很喜歡哭,後來在和族裡人爭搶打鬨的時候練出來了,論吵架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徐舅母聽的瞠目結舌,但也知道蜜娘替她保存了一點麵子,比如說金家姐妹搶方雅晴未婚夫,沒有說生兒子的事情。
“敢做不敢當,懦夫一個,就這樣的人,你還敢亂七八糟的映射,我呸。”
還是趙氏出來問道:“彆是搞錯了吧?”
她是有心說和,親戚之間鬨翻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生怕蜜娘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到時候扯上徐經就不好了,徐舅母連忙責問金淑惠:“那真的是你寫的?還把我都編排上了。”
金淑惠搖頭說沒有,蜜娘冷哼一聲:“好,你不自己承認,非要我替你揚名是吧,你自己乖乖承認了,今日也就咱們親戚之間說說罷了,若是被我搬出證據來,到時候鬨大了你的臉上可就不好看了。”
她可不是開玩笑的,徑直對春桃道:“你去找人來。”
金淑惠一直看蜜娘真的去找人,方才慌了,立馬跪下來:“表嫂,對不住我是胡亂寫的,其實都是我自己沒見識,不認得彆人,所以才拿身邊的人寫,但是也不是真的要寫你們的。”
蜜娘鼓掌:“好好好,你總算承認了是你做的。你也真是會狡辯,你不是沒見識,你就是純壞,也彆裝作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仿佛你弱你有理,他強他陰謀一樣。”
“那些在書上被你編排的人才是倒了八輩子黴。”
金淑惠一語不發,蜜娘冷哼一聲,對徐舅母和趙氏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負誰,隻是人活在世上,若是沒個公平正道,不是你示弱就代表你是對的。我若不反抗,被欺負的人才是我們。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叫喚,我雖罵的狠,卻沒有真的實質性對她如何,因為我不在意這些螻蟻酸雞,但是惟彥他緊張我的名聲,舅母和表嫂對她這樣的人也得小心才是。否則,舅母遲早被人扒出來就是那個下藥惡毒的嫡母。”
從徐家離開,蜜娘神清氣爽。
夏蓮道:“四奶奶,這隻是在徐家揭穿她,會不會小題大做了?”
蜜娘笑道:“你知道什麼,這叫打蛇打七寸。”
金淑惠唯一像樣的親戚就是徐家,東安侯府已經許久不請她過來了,但徐家如果和她斷了關係,她就沒有所謂的娘家可言。
金家的金姨媽懦弱,她那庶出弟弟也是個紈絝。
說真的,但凡金淑惠把對繼子的態度用到對自己弟弟身上,金家好歹還有個撐起門戶的,不至於現在還隻能靠徐家。
而且死死的把她這個把柄拿住,金淑惠肯定怕她當著她丈夫麵前說那些,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妻子惦記著彆的男人,因此她更不敢如何。
這樣達到了蜜娘的目的。
否則狗急跳牆,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她走後,徐舅母也對她道:“淑惠,我本來以為你和你姐姐不同,一直對你也不錯,還替你找了一門這麼好的親事,沒曾想你如此對我,日後我們也不必往來了。”
“舅母,我……”
“你放心,我也和惟彥媳婦一樣,給你留最後的體麵,不在你丈夫麵前拆穿你,但日後我們也僅限於禮尚往來。”
金淑惠身上全是冷汗,隻覺得自己好像衣服被扒光了,被人丟石頭一樣。
趙氏早就躲出去了,這種事情不摻和最好,在徐經問起的時候,她就說了:“我怕太太臉上不自在,就先回來了。”
雖然趙氏其貌不揚,但是性子極好,徐經對她也很是尊重。
況且趙氏也是官家千金,很適合做主母,天下哪個男人不想享齊人之福,又要好看又想要能當家的,但是現實是指能選一個。
徐經一聽蜜娘上門,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後來聽說她隻是在罵金淑惠,沒有扯到他身上,徐經還鬆了一口氣。
不過,趙氏問道:“金家表妹聽說還搶過方表妹的未婚夫,可知是蘇狀元嗎?”
“唔。”徐經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趙氏這才有些不屑:“再怎麼樣也不能搶彆人的未婚夫,這不是正經女兒家該做出來的事情。可見人的心壞成什麼樣了。”
徐經很有些心虛,因此用手按住趙氏手開始摩挲,趙氏害羞道:“青天白日的你乾什麼呢?”
徐經笑道:“跟我生個大胖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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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蜜娘神清氣爽,她去徐氏那裡把經過說了,還道:“我並沒有趕儘殺絕,最後隻是在舅母那裡揭穿了她,她起初還死不承認,最後是我作勢要拿證據,她才承認的。”
徐氏點頭:“好。”
說完又看著蜜娘:“那一對玉如意好生收著,那才是重要的。”
“嗯,好。”
現在的徐氏對金家姐妹沒有半點好感。
這也是蜜娘想要的結果,回去鳳梧院,頭一件事情就是睡覺,天王老子來了都要睡好才精神好。
夏蓮有了身孕,春桃讓她先回去歇息,又讓兩個小丫頭過來守著。
蜜娘眼睛起初還微微眯著,到了最後就直接睡了過去,等方惟彥回來時,見她睡的很香,忍不住笑了,看來她是真的累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腰上搭著一隻手,這隻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她輕笑了一聲,把手拿到自己的唇上,吻了一下。
方惟彥本來就覺很輕,她吻的那一刹那,他正好醒了。
“小懶貓,睡的眼睛都腫了,睡好了沒有?”
蜜娘重重點頭:“睡好了,你放心吧。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知道你今天進宮,特地早回來了,如何?”
“我當然表現的很好了,太後還賞賜給我一對玉如意,我出來時還衝去徐家揭穿了金淑惠的畫皮。”
方惟彥笑,這是她做的出來的。
但同時,方惟彥也知道蜜娘其實是很有分寸的人,尤其是知道前世活的好好的阮皇後這輩子死了,足以見前世被稱為妖妃的皇貴妃其實多麼的仁慈,也因此如此,他不願意彆人汙蔑蜜娘。
晚上乳母把羨哥兒抱過來,羨哥兒吃飯已經不挑食了,因為蜜娘不允許下人在喂飯的時候說什麼吃,什麼不吃。
“今天和娘睡。”羨哥兒吃完一口,黑漆漆的眼珠看著蜜娘。
都說兒子肖母,確實如此,他和蜜娘生的很像,尤其是一雙眼眸,幾乎是一模一樣,方惟彥看著眼熱,這才是他的兒子。
蜜娘還沒發話,他就同意了。
“你乾嘛呀,羨哥兒前天剛跟我們睡了的,今天晚上我還想多看會書呢,你兒子你自己帶。”
蜜娘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娘親,但是她需要有更多的時候拿來讀書,做自己的事情。如果她的時間全部放在兒子身上,她怎麼可能畫出那麼好看的畫來,又怎麼可能平日出口成章,這些都需要積累的。
這就是蜜娘,不會為任何人屈服完全改變自己。
好在方惟彥聽她這麼說了,就道:“我等他睡著了,把他送回去吧。”
“知道就好,那天帶他回去娘家,都是我一個人帶的,你是不知道他的勁兒有多大,我的腿都快被他蹦穿了。”
羨哥兒看著爹娘在說話,彆看他很小,還是個小人精,摟著蜜娘就親,弄的她臉上口水黏黏糊糊的,蜜娘忍不住笑了。
“小人精,你親娘也沒用,今天娘想多看會書,明天早上讓乳母送你過來,娘陪你去逛園子,好不好?”
最後羨哥兒要去沐浴去了,方惟彥就讓乳母直接把孩子帶回去了。
方惟彥想,這就是蜜娘之所以做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好的原因,因為她實在是非常克製,做什麼事情計劃好了,就不會再變,一個月大概要畫什麼畫,要看些什麼書,要帶孩子認識哪些字,全部都計劃好,一絲不苟的按照計劃執行,很少會朝令夕改。
晚上夫妻二人各執一本書在看,蜜娘看書很看,先通讀,再精讀,有記憶深刻或者不明白的直接請教方惟彥。
“你看這一句的意思,是不是我寫的這樣?”她拿給方惟彥看。
方惟彥搖頭,他最近在讀史書很有所得,於是旁征博引,口若懸河,蜜娘也聽的非常認真。
一直到半夜,蜜娘知曉他明日要上衙,才說自己要歇息了,因為收獲不小,晚上還有點睡不著。
方惟彥卻來了興致,尤其是手到她細腰處時,還很驚訝:“你的腰怎麼細了那麼多?”
“最近經常跳舞,腰就細了。”蜜娘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夫妻二人一夜鸞鳳和鳴,蜜娘次日起來隻是覺得腰快斷了,她掐了一下方惟彥:“真是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這麼猛烈,我都差點起不來了。”
方惟彥滿足的親了親她的額頭:“那你彆那麼早起來。”
說是這樣,蜜娘醒了也就睡不著了,早早起來,在美人榻上又歪了一會兒,才聽說方雅晴那邊要生了,她隻好又陪著徐氏過去。
一路上,徐氏很緊張,蜜娘安慰道:“您放心吧,我聽說雅晴懷相很不錯的。”
“話雖如此,生孩子就是鬼門關啊。”徐氏又忍不住對蜜娘道:“她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嘴,你看你當時懷羨哥兒的時候就知道要少吃些,她自己單門獨戶的,我管不了她,就怕她不懂這些。”
女兒不在身邊,她自己也忙,不能時時刻刻看顧。
就怕肚子裡的孩子太大了,到時候不好生。
徐氏當年為了順利生產,娘家嫂子徐舅母可是特地請了個大夫隨時調理,饒是如此,最後生惟鈞的時候都傷了身子。
她們到的時候,方雅晴已經開始陣痛了,見到娘家母親嫂子,她才放下心來。
因為昨兒晚上沒怎麼睡好,蜜娘是強撐精神,徐氏很是擔憂,但是時不時上前去問,蜜娘問穩婆:“要不要讓她吃點東西?”
穩婆搖頭:“蘇夫人說不必麻煩。”
嗯,方雅晴是個挺怕麻煩的人。
以前在侯府規矩太多,出來自己當家作主,加上蘇子清寒門出身,她就越發是能簡單就簡單,很怕麻煩。
還好過了一會兒方雅晴平複下來,她見蜜娘坐在床邊安撫她,她搖頭:“多謝嫂子,我無事的。”
方雅晴這個孩子出來的也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本來蜜娘以為晚上都回不去了,沒想到下半晌孩子就出來了,是位千金。
徐氏倒是沒說什麼,反正生孩子的是她自己的女兒,她肯定不會苛責。
傍晚蘇子清回來了,聽說生了個女兒倒是很高興,隨即方惟彥也過來了,蘇子清立即像徐氏和蜜娘道謝。
“多虧嶽母和嫂子在,子清在此多謝了。”
徐氏和蜜娘都謙虛一番。
蘇子清現在在翰林院做編修,他誌大才高,雖然沒有方惟彥升的快,但比許多人要強了,還有狀元的光環在身上,已經是很多人仰望的終點了。
徐氏今天要留下來照看女兒,便打發蜜娘先回去,畢竟家裡還有個孫子要照看。
又說蜜娘夫妻走後,方雅晴中途醒來了一次,她看著小小的皺皺的女兒,一腔母愛都在其間,從她小就想到她日後及笄的事情。
於是,她對徐氏道:“我和嫂子一向都好,嫂子對我也好,羨哥兒日後一看也是跟哥哥一樣,娘,要不要親上做親,日後有您和我嫂子在,我閨女肯定不會受苦。”
她能找到蘇子清完全是哥哥嫂子的功勞,但大部分女子婚事都是不如意的,就像表妹賀滴珠嫁的人聽說十分不成樣子,將來還不知道過什麼日子呢。
她作為女子,最是知道女子的處境,因此更想為女兒找一門妥當的人家。
況且她家也不算高攀,蘇子清是狀元,她也是侯門千金,門當戶對。
徐氏笑道:“你既然這麼說,那自然是好。羨哥兒雖然小,但是看著就比旁人聰明,看著我大老遠的就喊祖母,喊的人心都化了。”
方雅晴也忍不住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