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蜜娘卻有些睡不著,她肚子越發大了,睡覺很不安穩,方惟彥成日不在家中,他忙於政務,平日蜜娘還能消遣,但是在最脆弱的時候,總需要人陪。
下人們雖然忠心,但也說不到一起去。
因此,隻有拿一本書先看著,看到累了,也不知道何時昏昏睡過去,待方惟彥一早回來時,聽聞蜜娘還在歇息,趕緊去看了看她,她身側還放著一本書,眼下烏青,肯定睡不安穩。
想到這裡方惟彥就很自責,就那一次因為沒有做措施,故而懷上了。
他守在這裡,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總嫌棄她自己鼻子太直了,皮膚不好,眼圈容易黑,還天天抱怨,可方惟彥覺得她哪裡都很可愛。
外麵又聽到羨哥兒的聲音,方惟彥怕吵到蜜娘,連忙出去看兒子。
羨哥兒已經穿戴整齊,背著小書袋,很有學子的模樣。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爹爹了,見到方惟彥立馬熊撲上去,方惟彥也是立馬抱起了他,然後走到外間:“你母親正歇息著,爹爹和你一同用膳,如何?”
“好。”羨哥兒自然很高興。
他小人家平日和娘在一起的時日多,但是爹爹學問好,他也想得到爹爹的誇獎,因此吃飯時,就說自己:“先生經常讚許兒子呢,兒子也不知道怎麼背書快。”
方惟彥輕咳一聲:“不要驕傲。”
其實他內心還是很為兒子驕傲的,彆看兒子這麼得意,其實在家裡也是用苦功夫,但將來若是不謙虛,很有可能才大誌疏的無能之輩。
“羨哥兒,你還小,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須記牢了。為父年少時,天資也不遜色於你,卻不曾有一日懈怠。”
羨哥兒連忙起來躬身道是。
方家家教很嚴,平日蜜娘對他寵是寵,但是絕不會溺愛,反而對他學業和規矩待人接物管教的非常嚴格。
方惟彥見兒子如此,不免頷首讚許:“快些坐下,你明白為父的話就好了。”
羨哥兒這才入座,方惟彥替兒子夾了一個包子:“你素日最愛吃小籠包,來,為父替你夾一個。”
“爹爹,娘親為何酣睡不醒?兒子好生擔心。”羨哥兒即便吃了小籠包,也並不覺得高興,反而很關心蜜娘。
他雖然是乳母平日養著,但是乳母隻伺候起居,多半時候讀書學習玩耍,還是蜜娘在陪。
方惟彥笑道:“你母親有了身孕,也許再過一個月,你就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到時候也有人陪你了。”
“可是弟弟或者妹妹生下來,你們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羨哥兒雖小,但是自從娘親懷孕,就不像以前那般陪著自己了,娘親時不時要歇息,還要為小弟弟和小妹妹做小衣裳,每日隻檢查功課的時候才會和自己一起。
方惟彥失笑:“不會,你比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多陪爹爹和娘親幾年,自然咱們的感情更深啊,對不對?”
“再說了,爹爹肯定是最喜歡羨哥兒的,你娘也是如此。”
父子二人又說笑幾句,方惟彥親自送了兒子去書齋,本打算回去看蜜娘,但又聽聞有人說九如閣的修造出了問題,方惟彥不敢耽擱,隻好再去了。
因此,蜜娘起床時,又是身邊空無一人。
她自用了早點之後,聽聞袁氏過來,打起精神來。
袁氏嫡女今年已經十歲,出落的落落大方,蜜娘也十分喜歡她,她一來,就讓人上了櫻桃酪,還道:“這櫻桃在京都是稀罕物,在咱們這兒卻算不得什麼。”
“櫻桃算不得什麼,櫻桃酪如您家這般做的這麼好吃的也少。”袁氏笑。
她是聽聞蜜娘擅長彈琵琶,不知道是否可以教她女兒,蜜娘隻看著她道:“收下倒是無妨,隻是我這個人教起來就頗為嚴格,就怕她受不住。”
袁氏還未說話,隻聽她女兒雙姐兒道:“我能吃苦。”
見女兒都這麼說了,袁氏也失笑:“您看看她這樣子……”
蜜娘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隻是我如今身體不便,等我好了,再教雙姐兒。我這裡也有一本入門的樂譜,你可拿回去看,若不懂來請教我就是。”
袁氏自無不應的,讓女兒先行回府,又拉著蜜娘道:“方夫人,咱們也不是彆人,我這裡有個巧宗,我有個族兄做海商生意,近來咱們登州熱鬨的緊,故而我也想讓門人開個鋪子,到時候賺些脂粉錢。”
這也是常事,蜜娘不太在意,她嫁妝雖然不甚豐厚,但也有鋪子分紅來,再有方惟彥在外任官,錢都是交給她管,且再有翁老夫人的私產都在她們手上,如今的她們算得上是豪富了。
故而蜜娘道:“袁夫人,我對生意一竅不通,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投點錢,就像你說的有點脂粉錢就好。”
袁夫人卻神神秘秘的道:“怕是不止這點。皇上要派花鳥使來我們登州選後,眾閨秀們哪個不是摩拳擦掌,我聽聞城中的綢緞鋪都賣的斷貨了。”
“是了,我也聽說了。”蜜娘摸著肚子,心中又有些奇特,難道真的皇後在登州嗎?
她在袁夫人的鋪子投了五百兩,隔月就有了進賬,蜜娘本想分享給方惟彥的,但是想起方惟彥來信給她,說不日要趕回來,也就沒寫信了。
她知道他趕回來是為了什麼?
雖然二人許久不像以往那樣談心,但是蜜娘知曉方惟彥肯定是為了她生產趕回來的,有時候蜜娘也沒辦法,方惟彥太緊張自己了。
可是他根本也不知曉自己喜歡什麼。
他以為她想尊貴的身份,可是她根本就不是如此。
身份高一點固然好,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好話,不論何時都有人奉承你,仿佛你遇到的每個人都是最好的人了。但人最緊要的是自由,這種自由是你能選擇,她和方惟彥在一起的時候,方惟彥的那份尊重最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