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與帝師 22.(2 / 2)

後楚雲聲俘虜二皇子,斬二皇子於晉營,撕毀盟約,令大周使臣抱頭顱歸周,實乃囂張至極,直接挑釁。

大周忍無可忍,大軍出征。

兵強善戰,鐵騎無情,大周軍隊攻入大晉邊境,本以為是攻城略地,一往無前,卻不想連峪勝關都未曾越過。

隻是半年,便已今非昔比。

峪勝關上火炮凶猛,半步迫近不得。晉軍斥候人手一個千裡鏡,輕而易舉便觀陷阱布防。又有小股兵力埋伏各處險地,人不多,卻戰力強橫,令行禁止,如一把把尖刀,刺入周軍肺腑。

北地十二城更有無數平素訓練的屯田小兵,按序集結,巡守村鎮,時不時便與晉軍輕騎配合,打上一場神出鬼沒的閃電戰。

明明都說大晉攝政王可堪為將,卻是不功不過的庸才。而除攝政王外,大晉再無一將可用。但若真是如此,這炮火連天,這詭異難纏的打法,這奇異難辨的行軍之道,又是從何而來?

開戰五個月,大周四十萬精兵削去十萬,信心受損,士氣稍靡。

而與此相對,大晉的峪勝關與北地十二城內,剛剛恢複些人氣的關隘與城池擂響戰鼓,豎起戰旗,緊閉多日的城門大開,晉軍一改往日詭秘,浩浩蕩蕩,全軍出擊。

這場轟轟烈烈的晉周之戰,從烈帝十一年的盛夏打到了烈帝十三年的嚴冬,可謂曠日持久。

大周在最初的信心受挫之後,立刻重新審視了大晉的兵力,不再輕敵。

而大晉雖有火炮與各類兵器鎧甲改良,但到底時間不長,戰力不足,除卻最初的奇兵得勝,很快就被調整好狀態的周軍拉入了膠著的拉鋸戰,彼此你來我往,互為磨刀之石。

在長達三年的磨礪中,峪勝關已成邊境第一雄關,牢不可破。北地十二城也已成為十二道關隘,橫亙邊陲。城中百姓以戰養家,身強體壯,大多誌存家國,投身行伍。也有許多老幼院與傷殘所林立,不教戰爭之苦蔓延。

這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也足以令一個朝堂煥然一新,令一個國家磨出些脊梁。

烈帝十三年的最後一戰,楚雲聲帶兵奇襲大周邊城,半月之內攻破大周三大防線,劍指大周洛都。

大周割地賠款,送勾結世家的主謀八皇子與慕清嘉入晉,求再擬盟約。

北風卷地的冬陽之下,楚雲聲斬大周八皇子徐宇軒、慕清嘉於峪勝關。立場不同,楚雲聲絕不會心慈手軟。

兵戈暫止。

漫長的戰爭與隱患憂慮,直到慕清嘉亡於劍下的一刻,才徹底從楚雲聲心頭消散。

北寒鋒與慕清嘉皆亡,這個世界的兩位主角敗得委實太過容易。但有得有失,這主角光環得來輕易,但過往世界中的情場得意卻來得太遲。

出征三年,楚雲聲日日夜夜待在峪勝關,隻收到了小皇帝一封書信,談的還是有關糧餉的正事。

那時兩國開戰不久,朝中有人琢磨陸鳳樓的心思,不知是何居心地提出斬斷糧草,借周軍之手殺楚雲聲的毒計。

眾臣皆以為陸鳳樓登基,必不會容忍大逆不道的攝政王,於是或是不走腦子,或是已被收買,竟都紛紛附議。

陸鳳樓卻似笑非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歎道:“朕不過幾月未殺人,就有人覺得朕的刀鈍了。”

說罷,朝堂又換幾名新人。

書信之中,陸鳳樓將此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但京中暗樁傳來的情報卻甚是詳細,簡直將那股喜怒無常、冷酷無狀的氣質描繪得如在眼前。

自此後,再無人在陸鳳樓麵前提起有礙家國大計之說。

一晃三年,邊關戰事平定,不論京城歡迎與否,楚雲聲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這個想法定下,楚雲聲便著手安排邊關的諸多事宜。

但一切尚未安排妥當,一封加急密信便送到了他手中。

“陛下病危?”

楚雲聲盯著眼前的傳信禁衛。

凜冬之中,北地滴水成冰,禁衛卻於這目光壓迫之下冒出層層冷汗,垂首回道:“回王爺,陛下入冬便感了風寒,久難痊愈,日益嚴重,日前已是臥床難起,暫停了早朝。陛下恐京師有變,特派屬下赴邊,請攝政王回京主持大局。”

楚雲聲將密信丟入火盆內,沒再多問,徑自收拾了包袱,披上一身濃墨般的漆黑大氅,跨馬與他出了峪勝關。

馬蹄奔出兩裡地,峪勝關有輕騎追來。

狄言領頭,遙遙便喊:“王爺歸京,豈能無人護送!”

三年真正的戰場磨煉,執掌一軍,狄言已褪去了昔日的木訥沉迂,披風揚起,沉穩睿智,滿麵鐵血與滄桑,正是好一員猛將。

傳信禁衛麵對這位曾經同僚幾乎不敢相認。

他聽到喊聲,心神一緊,忙去看身前的楚雲聲。

楚雲聲勒馬頓了頓,卻搖頭道:“十日後大軍便會歸京,你等不必與本王同行。”

狄言沉默片刻,又道:“京中密信已至,王爺可要看了再走?”

“看與不看,無甚差彆。”楚雲聲淡淡回答,旋即馬鞭一揚,背對峪勝關,縱馬遠去。

傳信禁衛忙催馬跟上,中途回頭望了眼,那隊輕騎的身影已與雄關一同,淡入了群山曠野之中。

快馬加鞭十日左右,楚雲聲踏著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於這一日的傍晚進了京。

大雪飛揚,熟悉的長街行人稀少,偶有馬車駛過,車輪壓著積雪,嘎吱輕響。

傳信禁衛入了城門便已離去,楚雲聲孤身一人,風塵仆仆,牽著馬徑直走向皇宮。宮門口的守衛不攔,楚雲聲在樹下拴好韁繩,踱步入宮。

初來此世之時也是這般大雪,也是一條宮道。

兩側高聳的宮牆紅練如血,圈禁著一方天穹。

一路無宮人也無侍衛,好似這偌大皇隻是空城。

巍峨宮闕被白雪淹沒,輕薄的雪麵上落下一串腳印。

楚雲聲走到昭陽殿前,略一抬頭,看見了站在殿門外的人。

麵如冠玉,桃眼薄唇,入鬢的長眉微挑,風流意態猶存,天子威儀已成。

風雪交加之中,四目相對。

陸鳳樓裹著那件熟悉的雪白狐裘,從階上走下來,停在楚雲聲麵前,凍得發紅的鼻尖微微一低,唇角勾起散漫的笑來:“老師好重的血氣。”

近在咫尺的熱氣撲在臉側,溫柔繾綣。

楚雲聲抬眼,想了想,還是道:“一路入京,陛下本可以殺我。”

一封偽造信函,誘攝政王孤身入京。無論如何看,都是必死的殺局。

但殺局已成,卻獨獨缺了掌刀的人。

陸鳳樓看著麵前沾滿片雪的漆黑大氅,看著那截刻了新鮮疤痕的下巴,看著那雙淡漠而專注的眼睛,心潮翻湧如浪,卻又頃刻如大雪壓天,寂靜無聲。

他沉默良久,久到雪落滿頭,周身冰冷,才開口道:“朕想了三年,廢了八十一封密信,棄了十五道聖旨。”

“帝王多疑,你是朕的夢魘,揮之不去,斬之難絕。今朝邊關平定,是殺你的最好機會。”

“然,六年的猜忌,卻難敵六月的寤寐思服。”

陸鳳樓頓了頓,語氣夾著雪落般輕渺的自嘲歎息:“朕本隻想誘你入情,以便色迷心竅,利益勾結。但日複一日,卻好像一樣都沒做到。四年前的雪中,你說若朕真有本事,便讓你有朝一日能心甘情願解下奉天劍。今日看來,是朕無能。”

他伸手去握楚雲聲身側的手,滿是解脫地一笑:“那碗麵朕吃了。有些涼。”

生辰之夜,楚雲聲帶著一碗長壽麵進宮。

欲念糾纏,大雨離京,麵碗似早被人遺忘,孤零零地擺在食盒中。

但。

天亮之時,雨聲稍歇,已坨成團塊的長壽麵還是入了該入之口。

早在來到這個世界見到陸鳳樓時,楚雲聲便知道要變劇情易,要得陸鳳樓的真心難。

十年立場對立,人心隔腹,加之九五之位,疑慮本重,從一開始楚雲聲便做好了水磨石穿的準備。

原以為至少要兵戎相見一遭,才能剖出一顆真心來,卻不想,小皇帝遠比他想的要坦蕩許多。

從前幾個世界都是一路相伴相知,幾乎無所阻礙。這個世界的一番糾纏,卻讓楚雲聲恍惚看到了一點不同。

他體諒帝王猜疑,帝王也願垂首,解他苦衷。即便曾有敵對,他與陸鳳樓也始終都是行於同一條路的一雙人。

他們為彼此妥協,也各有原則。

恍然明悟之中,楚雲聲歎息一聲,攔住陸鳳樓握過來的手,在陸鳳樓瞬間黯淡的表情中略一低頭,解下了腰間的那柄奉天劍,放進陸鳳樓手中。

冰涼的鐵質劍鞘入手。

陸鳳樓僵在原地,雙唇微顫:“我說這些不是為了……”

楚雲聲手指撫著陸鳳樓的臉側,將那張風流昳麗的麵龐抬起,低聲道:“臣將陛下身上的刺拔了,陛下便要哭給臣看嗎?”

掌心貼著的肌膚冰涼,像是在雪中埋了許久。

若是不出所料,在他進京之時,陸鳳樓便已在雪中等著了。等得手腳冰涼,鼻尖凍紅,連眼眶都漫開血絲,雙唇都蒼白發抖。

陸鳳樓閉了閉眼:“朕隻在老師欺負朕時哭。”

楚雲聲將陸鳳樓冰冷的手握進懷中,慢慢暖著,道:“不欺負你。老師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複工出了點事,焦頭爛額搞完,繼續更新orz跪地補更,這章二合一

還有一章下個世界,下個大概是圈養吸血鬼奴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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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楚是真的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