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穿到《民國梨園》 23.(1 / 2)

“你的形容可以不需要這麼謹慎, 亞當斯先生。如果你不介意這間書房再多出一具屍體,那我同樣不介意我們的談話有其他旁觀者。”

楚雲聲道。

亞當斯的回話中極可能含有帶著言外之意的暗語,但他並不在意。這個房間的格局和有亞當斯作為人質在手, 就足以讓他無須去畏懼可能存在的火力壓製。

沒有人敢用亞當斯的命去賭,是他們的子彈快, 還是他的子彈快。

見到絨幔後倒下的那名保鏢,或許連亞當斯本人也不太敢賭了。

“你很自信, 楚醫生。但這裡是法租界。”

亞當斯沉聲道。

“在歐洲的戰場上, 德意誌好像並沒有因為那片地域屬於法蘭西,就撤離軍隊, 放棄侵略。”

楚雲聲邊說, 邊走到亞當斯的身側,手指探出,早有預知般直奔從亞當斯的腋下槍袋, 從中取出了一把槍。

這是亞當斯的配槍。

一把產自德意誌工廠的新式武器, 體積小,穩定性強,殺傷力很強, 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槍支了,看其保養, 足見亞當斯的珍惜。

“歐洲的戰爭已經結束。”

亞當斯的眼珠轉動,目光定在楚雲聲熟練檢查槍支的雙手上,濃密的眉毛微微一抖。

他頭一次覺著德意誌馴養出的網布小半個華夏的綠鷹, 或許多多少少都有那麼一些不靠譜了。這樣一個身手不凡、陰險狡猾的危險人物,最終探知的情報結果竟然隻是一個擁有一些小秘密的醫生。

這簡直是滑稽!

雙槍在手,楚雲聲又重新坐回了亞當斯對麵的沙發椅上。

他的手指隨意搭在扶手上, 姿態輕鬆,真如來拜訪的客人一般從容自在。

當然,前提是忽略他即使微垂,也始終對著亞當斯的槍口。

壓在亞當斯心頭的危機,並沒有因為楚雲聲的遠離而減弱絲毫,反之,他這種絕非故意假裝的閒在放鬆,令亞當斯更加謹慎戒備。

黃昏已從陽台的門上玻璃沉落乾淨,花園的景物被一一掩埋入黑暗中,忽有一道閃電亮起,為街角的路燈披上陸離森藍的色彩。

天空隱隱傳來悶雷聲,淅瀝的雨落下。

書房內,紅酒的醇香徐徐溢散。

楚雲聲與亞當斯相對而坐,白森森的電光勾出他骨線冷峭的側臉,覆上了層清濛的光,襯得他的眉目冰冷,如寂靜的雪山。

他身上並不見什麼殺機,似好友交談般,淡淡地說著話。

“戰爭已經結束,但傷害與恥辱永久存在。即使歐洲的會議上,法蘭西已經獲得了表麵的和平和巨大的利益,但如果擁有這樣一個機會,我相信他們還是願意讓你將屍骸留在華國的土地,而不是活著返回歐洲。”

“你的死亡隻會是匪徒猖狂,隻會是巡捕房反應過慢造成的失誤,而並非是法租界的過錯。”

楚雲聲看向亞當斯,以德文道:“你懼怕這一點,亞當斯先生。這會讓你準備好的船票成為一張廢紙。”

“作為綠鷹的領導者,你很清楚這一點。但你同樣也清楚,德意誌願意保護你回歸,卻並不代表著他們願意為你同法蘭西翻臉。他們已經沒有戰爭中的力量,你的價值不足以再次打破和平。”

不加掩飾地,亞當斯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知道楚雲聲的猜測完全正確。他目前的處境看似風光依舊,但卻在歐洲戰敗的消息傳來時,就已注定。

“劍門的情報觸角,已經伸入綠鷹了嗎?”

亞當斯看著楚雲聲的目光微微發生了改變。

“或許這並不是綠鷹的情報泄露,而是法蘭西的不夠嚴謹呢?”楚雲聲平靜注視著亞當斯,抬手倒好了那杯亞當斯隻倒了一半的紅酒。

亞當斯眼神微動。

法蘭西的不夠嚴謹?這幾乎是相當明顯的暗示了。

亞當斯沉默片刻,俯身接過了那杯酒,陰沉的臉上慢慢帶出一絲溫和的笑:“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華夏人之一,楚。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醫生,在你們的情報係統裡,你至少擁有A級。”

“我想,你親自來到這裡見我,並不是單純為了威脅我,或是告訴我我的底牌已經被那幫法蘭西的孬種摸了個一乾二淨。”

“我希望知道你的來意,並願意為你提供一些幫助,我的朋友。”

亞當斯讓自己完全忽略掉了那處冰冷危險的槍口,充滿善意友好地舉起了酒杯。

他認為自己已經大致洞悉了楚雲聲的目的。而楚雲聲,他並不介意給亞當斯這種錯覺。

叮一聲清越的脆響。

兩人舉杯相碰。

感受著酒液的濃香一點一點擴散在口齒舌間,楚雲聲微垂的槍口在膝上輕輕敲了敲,拋棄了虛與委蛇的彎彎繞繞,直接道:“我很喜歡交朋友,亞當斯先生。但作為朋友,你還欠缺一點坦誠。”

“至少,這種邀請朋友做客的方式,並不禮貌。”

亞當斯瞟了眼楚雲聲的雙手,很想反駁也沒有哪個朋友是用槍來請人喝酒的。

但他沒有愚蠢到在此時將這句話說出來。

“我相信你清楚,那是東洋人的騙局。”

亞當斯說:“或者說,這是一個誤會。”

對於這敷衍的詭辯,楚雲聲置若罔聞,隻是道:“綠鷹知道盛玥的身份。”

盛玥這個名字讓亞當斯嘴角裱畫一般弧度完美的笑容凝滯了一瞬,他的語氣裡透出了幾分唏噓:“當然,不過這是後來的事情了。在綠鷹選中她成為正式的情報人員時,我們並不清楚她是東洋人派來的特務。”

“你不得不承認,東洋人是一群相當狡猾的人。”

“他們為盛玥準備了完美的身世來曆,在她進入綠鷹後,又非常小心地把控著她的任務速度,讓她不至於晉升A級,麵臨更加嚴格的審查,也不至於長期淪落於C級的底層,接觸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如果不是在接到你的任務後,她主動和東洋聯係了幾次,就算是機警的綠鷹也不一定能夠抓到她的尾巴。”

方才的追逐戰中,楚雲聲在看到那兩艘英輪上的成片的槍口時就已經肯定,盛玥這個自以為隱藏極好的雙麵間諜,恐怕早就已經暴露在了亞當斯的視野裡。

他慢慢回憶著這些天來身邊來來往往勢力與諜子,道:“東洋人比你們最先察覺我身上的異常。”

亞當斯的嘴唇碰在杯沿,隻眉頭微微動了動。

“這來源於他們的某項情報,但我身上的破綻並不多。我傾向於是某次無意的舉動,引起了他們的懷疑,又或者是因為那些效果不凡的中成藥的出現,那歸屬於鏡之,當這個消息暴露時,作為他身邊的醫生摯友,我理當會受到懷疑。”

楚雲聲道。

“但那時,不論是你們,還是他們,都對我並沒有太多重視。懷疑與重視並不能劃上等號。”

“甚至在你們的情報中,必然還有一個和我身份相差無幾的晁士敏。”

楚雲聲冷淡的嗓音在雷雨聲中清晰沉鬱。

他在抽絲剝繭著:“這樣的懷疑,大概持續到在歐洲的會議的壓迫下,方老先生與鏡之不得不拿出青黴素時。”

“東洋潛伏在方老先生身邊的間諜從鏡之的一次次拜訪中,發現了端倪。之後展開調查,從美帝等勢力中知道了抗生素的存在。他們提高了對鏡之身邊的醫生或生物學家、藥學家的重視程度,通過不斷的看似無用的接觸試探,將重點懷疑目標鎖定在了我身上。”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除東洋人外,海城的各方勢力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消息,參與到這些調查與行動中。”

“綠鷹亦在其內。”

“但綠鷹又與其他勢力不同。你們有意地讓東洋人發現了你們的行動,表麵上是東洋人在借助你們的勢力,掩護他們的蹤跡,可實際上,是你們在嘲諷地看著東洋人小醜般的表演。”

“你們讓所有人都誤認為你們綠鷹被東洋的特務玩弄於股掌之中,最後在東洋特務的遮掩下,露出獠牙,一舉達成了目的。”

“他們終究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

純潤的紅酒滑入喉間,亞當斯卻有些品不出味道了。

他輕輕眯起眼,道:“你們華國有一個成語,叫作口說無憑。”

發絲如水流過眉眼,楚雲聲微微抬了抬下頷,聲音沉冷:“我出現在這裡,而非是東洋人的據點,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亞當斯的眉心不受控製地跳了下,他學著幽默的美帝人一樣聳了聳肩,笑道:“我應該辯解,這是一場解救行動,綠鷹是將你從東洋人手裡救出的善良人士。但我想,你應該不想聽這個。”

楚雲聲沒有理會亞當斯的表現,繼續著自己的話題:“浦東路的宅子裡,綠鷹派人去獲取盛玥口中的情報,順便殺她滅口。但盛玥麵對我們,雖然背叛了綠鷹,卻沒有背叛東洋。”

“她選擇與你們的情報人員同歸於儘。”

“但在此之前,在那間看守並不嚴密的廂房內,她用某種隱秘的方式向附近的一棟公寓樓內傳遞了有關我的一些消息,那裡有一名東洋間諜,範成美。”

“但這依舊未逃出你們的視線。”

“東方報的後巷裡,東洋的諜子與範成美接頭時,綠鷹的人在暗處開了槍,擊斃範成美,卻放過了那名諜子。”

“我的消息順利抵達了東洋的情報係統內。之後,便是一場順勢而為的劫持。你與那位皮特先生達成了暫時的表麵的友好,從而利用了他,讓綠鷹披上了英吉利的皮,攔截了東洋人的這場劫持。”

“從始至終,綠鷹都在扮豬吃虎,利用歐洲的戰敗消息,從讓出巡捕房和警察局的權力,到顯露出情報網的無能,你讓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你已經開始退讓和軟弱。”

“但在你的心中,亞當斯先生,你認為自己才是這場棋局之外的那隻手。”

少有的冗長的話語吐出,使得楚雲聲的嗓音顯出了一絲細微的沙啞。

他慢慢喝下一口紅酒。

而對麵的亞當斯顯然已經喪失了品酒的興致。

他眼中如鷹隼一般的尖銳有些掩藏不住了,已皺出一道深深紋路的眉心昭顯出他的內心也不再平靜。那些隱蔽的、微小的、謹慎的布置,是讓他自負的完美。

但眼下,卻被直白赤.裸地全數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