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眾口鑠金(2 / 2)

營業悖論[娛樂圈] 稚楚 11293 字 3個月前

出道以來的每一天,每一場演出之前,方覺夏都寢食難安,就連做夢,都會夢見自己在昏暗的舞台上失誤、甚至跌落,連累整個團隊。夢裡的自己飽受所有人的指責。

[你為什麼要出道?你根本就不配在舞台上跳舞你明白嗎!]

[方覺夏,看看你自己,你生下來就是會在舞台上犯錯的人。]

[練習有什麼用!你再怎麼練習也不可能不去犯錯!]

[你想拖所有人下水,對嗎?]

“對,”程羌說,“現在他們幾個不在這裡,如果他們在,一定都是感謝你的。覺夏,你才是卡萊多的主心骨,明白嗎?”

方覺夏努力讓自己笑出來,努力地點頭接受他們的認可,“這一點,或許也會成為彆人攻擊我的點。我猜他已經告訴彆人了,所以恐怕,這一點我也要公開。”

公關團隊的人沉默片刻,“沒關係,這一點不是大問題,遺傳病本身也是**,又不會對他人造成傷害,何況這些年,你從沒因此犯過錯。”

從沒有。

方覺夏咬著牙,點了點頭。

裴聽頌覺得無力又無奈,他明明極力地想要避免方覺夏承受這些痛苦,但它們根本無法規避,這些縈繞了這麼多年的噩夢,一瞬間爆發,長成幾乎要吞噬掉方覺夏的巨獸,無處可躲。

就在他公開這件事之後,公關團隊負責收集輿情的一個人說,“方先生,你的擔心沒有錯,確實已經有人開始拿這件事造謠了。”

他們將爆料的截圖發出來,內容含糊其辭。

[最近新頂流fjx又有大瓜,保真。一個和他關係非常親近的人爆料的,之後你們就知道是誰了。他有隱瞞了很久的病,而且是會影響他前途的那種,我等著你們挖墳。]

下麵的留言很明顯也是帶節奏的,將這件事往更加惡意的方式去描述。

[病?什麼病還能影響他前途?]

[怕不是艾滋……]

[這麼一說還真沒準兒,之前傳了那麼久的潛規則看來終於要等到錘了,這錘來得太生猛了。]

[艾滋病woc,那他們全團的人……嘖嘖嘖,貴圈真亂]

[就知道之前的潛規則不是空穴來風,不然怎麼都說你fjx被潛,不說彆人呢?就你漂亮你矜貴?]

“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有病?真的不怕我們把他們一個個拎出來告?”程羌氣憤不已,“現在就聯係版主!”

裴聽頌望向方覺夏,隻見他冷漠地看著投影上的惡言,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習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但他的確已經習慣了。

哪怕今天有人謠傳方覺夏在自己的宿舍自殺,他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公關團隊解釋說,“不打緊,現在我們知道是夜盲症,隻要出示相關病曆和證明,是可以澄清的。這些相信方先生都有。”

方覺夏點了點頭,他將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的證據都交給他們,甚至主動問道,“需要我做一次全麵的體檢嗎?”

聽到這句話,裴聽頌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公關團隊的人心情也格外複雜,他們經曆過太多事,出軌的娛樂圈情侶,貌合神離的夫妻,還有更誇張更狗血的八卦。專業素養讓他們將這些事抹平,還雇主一個體麵。

但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明明是一個乾乾淨淨的男孩,卻不得不把自己親手扒個乾淨,恨不能連皮膚也扒下,給他們看看裡麵的血肉,是不是像世人所說的那樣,是黑的,是臟的。

眾口鑠金,他連骨頭都要被一根根銷毀,都要融化。

“在發布微博之前,我得和我媽媽溝通一下。”方覺夏平複了一下心情,起身離開會議室。前腳剛走,裴聽頌就站了起來,對程羌交代說,“我陪陪他。”

程羌點點頭,看著裴聽頌追出去。

方覺夏的背影很瘦,光線昏暗的走廊裡像片枯萎的落葉。他走到樓梯轉角,停下腳步,撥電話的手都在無意識地顫抖。

跟上來的裴聽頌來到他的麵前,握住他發抖的手腕,“覺夏,彆怕,我在這兒。”他沒有意識到的是,自己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已經是淩晨兩點半,電話一直無人接通,方覺夏低著頭,再一次次撥通失敗之後再去點擊撥打。透明的眼淚落在他的手上,他的屏幕上,視線越來越模糊。

忍了一夜的淚水,最後還是為了自己的母親而流。

“怎麼辦……”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保持極端鎮定的方覺夏,終於在愛人的麵前示弱,“裴聽頌,我怎麼辦……我還是要告訴她,但我……”

裴聽頌的心被狠狠地攥住,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夏天的雨夜,眼睜睜看著早已遍體鱗傷的愛人再一次靠近深淵。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要先抱住他。

裴聽頌將方覺夏拉入自己的懷中,聲音溫柔,“覺夏,來。”

他忽然感覺,方覺夏又瘦了。這個明明比自己還要大幾歲的人,在他眼裡就像是一個孩子。那麼小,那麼讓人心疼。連撫摩肩膀,他都不敢用力,“你不是說過,不願意讓媽媽再枯等一輩子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即便你瞞過這一時,那以後要怎麼辦?”

方覺夏埋著頭,聽著裴聽頌的發問,每一句都扣著他緊閉的心。

“難道要她獨自一人走到人生的儘頭,還守著這個不會回來的人嗎?”

明明手握著這個童話故事的壞結局,但他卻始終不敢對媽媽說。

他太害怕讓媽媽失望了。

方覺夏在裴聽頌的肩頭無聲地痛哭著,所有的酸楚、委屈還有恐懼,他統統給了裴聽頌,他知道這不公平,他應該再堅強一些,應該自己承擔所有。

但此時此刻,全世界他隻想要依賴裴聽頌的肩膀。

哪怕一分鐘也好。

“你要知道,”裴聽頌溫柔地撫摩著他的後背,“對你的媽媽來說,最重要的一定不是她死去的愛情,是你。”

握著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媽媽淩晨兩點半的回信。方覺夏強撐著從他的懷裡出來,擦掉眼淚,忍住所有的情緒,才敢接通。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焦急而擔憂,方覺夏在外闖蕩多年,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自己咬著牙扛下來,從來沒有在這麼晚的時候給她打過電話。

“怎麼了寶貝?覺夏,你是生病了嗎?媽媽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方覺夏忍著哭腔,“媽,發生了很多事,我現在要公關處理。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他擰著眉繼續,“六月份,爸爸來找我了。”

“什麼……”方媽媽的聲音都發虛,“你、你之前怎麼不說呢?”

“因為……因為我們見麵的那天,他毒癮犯了。”方覺夏拚命地忍住情緒,可事實就是這麼血淋淋,“他拿著鋼棍,準備砸暈我,然後綁架我,因為他當時沒有錢繼續吸·毒了。但幸好有保鏢,擋住了他,沒能得逞。後來我們把他送去了強製戒毒所。”

對麵忽然間安靜下來,方覺夏的胸口好痛。

“現在,有人要拿這件事勒索我們,我必須,自己公開。”每一個字說出去,他知道都是在自己母親的心上鑽,但他彆無選擇,他也希望這都是一場噩夢而已。

他多麼希望自己沒有那樣的父親,沒有這折磨了自己十幾年的病,沒有一身洗不乾曬不儘的臟水。

“我怕你看到新聞,所以……所以我隻能提前告訴你。”

“媽,對不起。”

對不起,我最後還是……

親手打碎了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