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接過來,仰頭喝儘,刺痛的嗓子舒服多了 。
將杯子遞回去,微眯著眼問,“如果我剛剛說,飯菜不是給你送的,是不是就沒有這杯水喝?”
他生氣了,程度腦子裡蹦出一個想法。
青年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厲的氣勢,讓人心生退卻,程度莫名其妙,又有些氣憤,一隻白斬雞有什麼好怕的。
他故意抬高下巴,叼兮兮的家開口,“是又怎麼樣。”
李魚冷笑,“不怎麼樣,你慢慢吃,彆噎著。”
聽出他嘴裡的嘲諷,程度正欲發作,對方已經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大門被用力關上,男人像頭被激怒的獅子,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沒有人敢像青年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探他的底線。
越想越憤怒,腳下也越來越快,突然瞥見桌上的碗,他拿起就往垃圾桶裡扔。
正要鬆手,扣在上麵的盤子搶先掉下去,露出裡麵被辣椒點綴的螃蟹塊。
真他媽香。
香辣味和鹹香味不同,後者能勾出人的食欲,前者卻能勾出人的口水,破壞人理智,甚至操控人的行為。
程度的手不受控的,將碗擱到旁邊的操作台上。
李魚站在電梯裡,有些後悔,最後那句陰陽怪氣的話,不知道有沒有把男人給惹毛。
以後還是要克製才行,攢點好感不容易,不能一下子揮霍出去。
眼看著還有三層就到了,電梯突然在二十六層停下來。
又是負責采購張誠實。
張誠實今天臉色不大好,一邊臉頰是紅的,像被人打過。
李魚往後退,假裝沒看到對方臉上的紅腫,“又有人加購了東西嗎?”
張誠實側了側身體,支支吾吾的點頭。
李魚疑惑,“不是說今天要去采購?現在已經快八點了。”
張誠實的視線停在彆處,“航線還沒協調好,今天隻能晚上九點以後出發。”
李魚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們采購用私人飛機?”
“嗯。”張誠實睫毛顫動,磕磕巴巴說,“是,是程先生的,也不算私人飛機,是小型貨機。”
李魚有點眩暈,程度也太有錢了。
最可怕的是,這人有錢有得很高調,毫無要隱藏的意思,外界卻沒有半點風聲。
程度的身份存疑,眼前的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李魚清楚的看見,張誠實後後肩有些皺,後腦勺的頭發亂糟糟的,小腿後麵的褲管上,有個大腳印,至少有42碼。
他的確挨過揍,並且施暴者是個男人。
按理說,采購是個很重要的存在,不能輕易得罪,否則誰知道幫忙帶回的東西,有沒有被吐過一口痰,或者沾上其他臟東西。
“張誠實。”李魚突然出聲,“有人打你了?”
張誠實心虛的又側了側身體,欲蓋彌彰的捂住半邊臉,“沒有。”
李魚上前一步,“到底是誰,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
“你一個剛來的,幫不了我。”張誠實嘴唇嚅囁,說了什麼。
李魚把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麼?”
張誠實這次聲音大了點,他說,“我都習慣了,他們沒有惡意的。”
李魚抿了抿嘴,一個人真的膽小懦弱,會跟一個完全不熟的人告狀訴苦嗎,應該不會才對。
可張誠實不但說了,還說得很委屈,嘴皮子顫抖,身體搖搖欲墜落。
也不知道怎麼的,李魚想到了一種植物,白蓮花。
李魚順著他問,“他們指的是誰?”
張誠實這次徹底不說了,因為他的樓層到了。
回到家,鍋蓋頭已經吃完飯,正搭著小板凳站在水池邊洗碗。
李魚在他頭上摸了把,沒有幫忙的打算,而是抱著胳膊,斜靠在操作台上。
鍋蓋頭看他一眼,“你一定是給程叔叔送吃的去了。”
李魚, “你知道?”
“當然。”鍋蓋頭小心的把碗扣到筐子裡,“因為他幫了你嗎?”
李魚嗯了一聲,等他洗完就把人從凳子上抱下來,拎到客廳,一起看電視。
電視隻能搜到一些地方台,不是媽媽劇,就是抗日神劇,沒什麼好看的。
好歹拖拉到十點,可以睡覺了,李魚抱著小屁孩兒進到浴室,洗漱完畢,又把人抱上床。
鍋蓋頭今年六歲,記憶中沒這麼被人勒著睡過,不習慣,又舍不得推開,隻能羞澀拘謹的絞著手指頭。
李魚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彆扭。”
小孩兒果然不動了,四肢硬邦邦的僵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大一小快要睡著時,李魚驀地坐起來,他居然把小賣部老板給忘了。
他把昏昏欲睡的小孩兒搖醒,“你爸呢?”
鍋蓋頭閉著眼睛,模糊不清的說,“被程叔叔打了。”
李魚追問,“在哪兒?”
“這層樓的安全通道裡。”鍋蓋頭打了個哈欠,可憐巴巴的問,“哥哥,我能睡了麼?”
睡個屁。
李魚把人塞回被窩,披上衣服離開,去了安全通道。
樓梯間裡沒有窗戶,伸手不見五指,他在原地跳了兩下,聲控燈點亮,讓所有藏在黑暗中的東西,暴|露無遺。
白色的牆上,有一個腳印,牆角線處有也有牆灰,像是被大力蹭下來的。
而最能證明這地方發生過打鬥的,是地上的血跡。
案子破了,小賣部老板很可能是想霸占他的房子,偷偷潛入大樓,不幸的是,被從樓上下來,或者正要上樓的程度抓了個正著,並且被男人用拳頭嚴厲警告了一番。
李魚還是不放心,鬼知道小賣部老板是真心放棄,還是暗度陳倉,有後手。
於是進了444號後,他又悄默聲的把茶幾和沙發,移動到門口堵上。
躺下徹底睡著前,又拜托係統,今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一定要叫醒他。
大概是心裡不安,藏著事兒的原因,閉眼後,李魚睡得並不安穩。
所以當係統喊出第一聲時,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1551說,“樓上有人下樓了,不止一個。”
李魚鬆口氣,隻要不是有人潛入,其他都跟他沒關係。
將壓在胸口的鍋蓋頭推開,翻了個身,閉上眼睛,腦子裡倏然閃過什麼。
李魚趕緊下床,提上人字拖就走。
看到客廳門口那堆東西,他悔得腸子都青了,隻能按耐住焦急,給自己挪出一條窄路。
等他從家裡出來,樓上早就安靜了。
李魚踮著腳從走廊裡跑過,進了電梯。
電梯裡自帶燈光,容易打草驚蛇,他隻坐到二樓,再走步梯到一樓。
大樓外,右手方的草叢裡,幾個人正蹲在地上,壓著聲音商量什麼。
那幾個人個子都不小,從嘀嘀咕咕的聲音判斷,沒有女人,都是成年男性。
大晚上不睡覺,跑到樓下說悄悄話,怎麼想這麼可疑,不知道會不會跟群眾秘密有關。
李魚藏在大樓的柱子後,掃了眼他們附近,沒有可供人躲藏的遮擋物。
他求助係統,“ 1551,你能聽見他們說什麼嗎?”
1551說能, “但我不能告訴你。”
普通事情係統不著這麼緊張,李魚基本確定,這幾個鬼鬼鬼祟祟的,就是在討論小秘密。
黑影們陸陸續續站起來,開始相互推搡,應該是起了爭執。
李魚激動的攥緊拳頭,趁幾人無暇顧及周遭,彎腰跑到一棵樹後。
這次近了些,隱約能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小賣部老板。
他說,“你們他媽的有完沒完,除了等還會什麼,不就是怕程度嗎,他還能殺了你我不成?!”
旁邊的人驚恐的捂住他的嘴,“你他媽小聲點,再瞎嚷嚷信不信老子揍你!”
小賣部老板啤酒肚一挺 ,“來,你來揍我一個試試。”
見那人不說話,他冷笑一聲,“你們誰也彆想阻止我,我今晚就去把……”
最後幾個字的聲音咬得極低,聽不真切。
李魚一頭霧水,不死心的往右方移動,想再靠近點。
地上黑乎乎的,不是草就是落葉,明明已經很小心,還是倒黴催的踩到了一根樹枝。
啪一聲脆響,引來了在場的所有視線。
李魚收起腳躲回樹後,拚命縮著肩膀,飛快的在腦子裡計算,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湊在樓下說悄悄話的一共五個人,他們派出個子最高的兩個前來查看。
李魚屏氣凝神,決定逃跑,一回頭,額頭撞到什麼堅硬的東西。
抬頭,借著天光看清,那是一個男人的下巴。
程度下巴被撞得生疼,鼻頭都酸了,他撇了眼前方,壓住火氣,迅速把人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