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這才抬頭看他一眼,嘴角抿著,眼底滿是戾氣,明顯還在氣頭上。
蘭姐拍拍男人的胳膊,光腳踩到地上,“上麵怎麼樣了?”
老五說,“有驚無險,那架飛機強行迫降了。”
他瞥了眼陌生男人,對這人沒什麼印象,衝蘭姐使勁眨眼。
看懂他的意思,蘭姐說,“我男人。”
就三個字,沒彆的介紹。
老五鬱猝,“不夠意思,現在才帶出來,咱倆白認識這麼多年。”
陌生男人忽然站到兩人中間,“有話改天再說,我先帶她回去上藥。”
將蘭姐抱起來,想到酒吧,臨走前存夠有補充一句,“你留下來看著他們,另外把帳記一下,酒窖裡被打壞了多少酒,讓他們照價賠償。”
“等等。”老五快步伐追上,“程先生讓我轉告蘭姐,最近不太平,最好找地方避避風頭。”
蘭姐眼神閃了下,“真是程先生說的?”
“嗯。”老五說,“有外人登島,看著不像好人。”
蘭姐點點頭,拍拍寸頭的胳膊,示意可以走了。
老五抱著胳膊搖了搖頭,這人力車用得還挺溜。
轉身麵酒窖門,他扶住後頸左右扭動,突然抬腿用力踹上去。
意味著安全的防線轟然彈開,裡麵的人驚慌失措,大聲尖叫。
看清是老五,有人罵了一句,“你他媽有病吧。”
老五走進去,大致掃了一圈,人群中有不少熟客,他問,“蘭姐為什麼會在外麵?”
有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孩子,大聲說,“是他們趕阿姨出去的。”
小孩兒的媽媽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嗬斥,“彆瞎說。”
老五個子高,身體壯,隨手抓來一隻白斬雞,“你說。”
白斬雞嚇得直哆嗦,磕磕巴巴道,“有人撞掉了酒瓶子,蘭姐讓賠錢,他們不肯就起了爭執。 ”
老五震怒,“他們對蘭姐動手了?”
“差不多吧……”白斬雞頓了頓,繼續道,“後來有個男人衝進來,護住了蘭姐,還放狠話說這事兒沒完。”
“還想讓我們賠錢,他打傷了人我們還沒跟他算賬呢!”聲音是從最後方傳來。
人群往兩邊分開,露出幾張麵紅筋脹的臉。
其中一個傷得挺重,膝蓋關節明顯錯位,正斜靠在另一個人身上,疼得直哆嗦。
老五嗤笑,“活該。”
“你他媽有種再說一句!”叫囂得最厲害的人大擼起袖子,要乾架的樣子。
老五沒甩他,撥開人群順著酒架開始點數。
一共損失了三十六瓶洋酒。
他把數字記下,說了個價錢,問是誰打翻的。
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安靜如雞,連那幾個無賴都不再吭聲。
老五從架子上挑了瓶便宜的,砰一聲砸在牆壁上,將尖銳的瓶口朝向眾人。
“不說是吧,那就均攤到每個人頭上。”
“是他,還有他。”終於有人開腔了。
緊跟著又有人跳出來,“還有他們,剛進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幾個人在偷酒喝。”
“你他媽也沒跟著少喝!”無賴們氣得把人拎過去暴揍一頓。
老五沉默不語,眼前這群人像是小鎮縮影,沒有觸及自身利益的時候,誰都不會出聲,一旦關乎己身就翻臉無情,把其他人推出來,好摘清自己。
將手裡的瓶子砸到地上,他冷著臉說,“外麵安全了,你們可以滾了。”
酒窖裡溫度低,空氣悶,他們早就不想待了,聞言立刻爭先恐後往外撲。
老五在心裡記賬,跟著一起往外走,快要離開酒吧的時候,他沒忍住,將程度的忠告,轉述給了大家。
看得出來,大多數人並沒有聽進心裡。
大樓內,有人正趴在窗戶上遠眺,他們心裡有因外來者而生的恐懼和擔憂,同時又忍不住好奇。
就在這時,走廊裡響起啪嗒的腳步。
聽聲音不是一個人。
同樓層的出去一看,幾個人頂著腫|脹的臉,踉蹌的衝過來,嘴裡發出痛苦的求救聲。
“救命,救命,醫生在不在,醫生!”
眾人大門鎖死,偷偷從貓眼看出去,那幾個人像是被什麼給蜇了,不隻是臉上,胳膊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包。
其中一個打著光腳板的,腳背腫成饅頭。
回蕩著嘶吼的走廊裡,終於有人出來,是小鎮裡的醫生。
醫生問,“怎麼回事?”
傷勢最輕那人急忙回複,“被蜜蜂蜇的,錢醫生,你救救我,我有錢,我馬上給你錢。”
醫生掃了眼那人捧在手裡的票子,“跟我去診所。”
幾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簇擁著醫生走進電梯。
充斥著痛苦的走廊,重新回歸寂靜。
樓層裡的人紛紛開門探頭,你看我,我看你,接收到的都是疑惑。
“那幾個不是控製台的?怎麼回事?”
“我聽見說是被蜜蜂蟄了。”
“蜜蜂?”有個老太太驚叫,“好端端的哪兒來蜜蜂?”
“這就不知道了。”
就在大家打算退回屋的時候,有人幽幽的說了句,“瞎了一隻眼睛的趙老三你們知道吧,跟張誠實一起被抓的那個。”
“記得記得,那眼睛喲,我看是沒救了。”
“趙老三裝的可真好,把我們騙得團團轉,虧上次張誠實沒給他帶藥的時候,我還覺得他可憐。”
“可不是,他們應該感謝能落到警察手裡,否則……”
“行了,還聽不聽我說話了。”之前那人吼道。
“聽,你趕緊說。”
“剛剛飛機迫降的時候,我掉隊走在後麵,碰見程先生帶著警察同誌們往鎮上撤,趙老三剛好被押著走在我旁邊。”那人故意壓低聲音,抑揚頓挫,配上背景樂能去將講鬼故事。
隔壁的人催促,“彆停啊,到底怎麼回事?”
“趁警察不注意,我問了他一句眼睛是怎麼弄的。”
那人也不知怎麼的,打了個哆嗦,聲音打顫,“他說,是被鳥給啄的。”
有位老太太啊了一聲,被時光蒙上渾濁的眼睛,忽然亮得嚇人。
“你們還記不記得,十五年前……”她話說一半,又恐懼的閉上嘴巴。
隻是一個簡短的開頭,探頭探腦的人們已經嚇得麵如血色,十五年前那幾人的慘狀大家至今記憶猶新。
如果說之前,某些人還趕敢在心裡嘲諷大家迷信。
那麼結合今天,當年的事重演一遍,誰也不敢再否定山神的存在。
“一定是張誠實他們私下打金礦的注意,觸怒了山神,一定是他們!”
“可這跟控製台的幾個人有什麼關係?”
“他們肯定是一夥的!”吼出這句話的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他氣憤道,“被蜜蜂蜇得最輕那個,跟我關係不錯,從前兩個月開始,他就怎麼約也不肯出來,我當時還納悶,原來是跟張誠實那個窩囊廢攪在一起了。”
關係不錯指的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當初,五個人將消息帶下來後,鎮民們很快就發現,環抱小島的延綿大山表麵,像是覆蓋著迷宮。
無論怎麼走,他們最終都會繞回山腳。
出於對未知的恐懼,以及相互間的猜忌,大家達成了某種默契,誰都不能私下打金礦的注意。
年複一年,這種默契成了規矩。
誰若是違反,就會被綁上石頭,沉入海底。
起了壞心思的人,隻能像是陰溝裡的老鼠,在暗夜中私下會麵,接頭,交換消息。
中年男人的話激起了眾人的憤怒,眨眼間將對山神的恐懼拋之腦後。
他們各自回到房間打電話,告知親戚朋友,樓上樓下,有人觸犯規矩,怒了神明。
444號房。
李魚給林小舟裝了一小書包的衣服,掛到他背上,“去客廳等著。”
小孩兒走到客廳,黑短的眉毛一皺,啪嗒跑回去,“哥哥,外麵有聲音。”
李魚仔細聽了下,仰頭,天花板上確實有錯亂急促的腳步。
他問係統, “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1551說,“去看看吧。”
李魚放下沙灘褲,往大門方向走,被從廚房徑直走來的男人給攔住。
程度把人拎回房間,“接著收拾,彆管閒事。”
李魚急啊,讓係統開了實況。
一張張被憤怒扭曲的臉占滿了整個屏幕,嚇得李魚臥槽一聲。
此時,集結的鎮民們已經到了診所門口。
李魚問,“誰在診所?”
1551說,“被蜜蜂蜇過的那幾個。”
看得正起勁兒,客廳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程度去開的門,門外是老五。
老五喘了口氣,拉住程度往外走,“從飛機上下來那三個已經到樓下了,你快下去看看。”
李魚讓林小舟老實呆在家裡,把手裡的褲衩一扔,剛追出門,就被程度堵了個正著。
男人把林小舟叫出來,敲開黎叔的家門,將一大一小推進去。
“老實呆著,等我回來,哪兒也不許去。”程度側首看向黎叔,“替我看緊他們。”
黎叔招了招手,“放心去吧。”
老爺子說完按住防盜門,用力一推,將走廊與室內徹底隔絕。
他不緊不慢的,用腳把半米外的換鞋凳勾過來,背靠著大門坐下。
兩手握住拐杖,不動如山。
李魚,“……”
走不了大門難不成翻窗?這可是二十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