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醉。”李魚掙紮兩下不開, 索性放棄, 固執的強調,“我真的沒醉, 這種飲料老子再來十瓶都醉不了。”
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灑脫豪放之氣震驚了所有人。
管理局各部門的成員少不了因為工作接觸,除了李魚, 他來的時間太短,性格安靜, 從沒主動串過門, 眾人對他的印象都停留在表麵——
那是個跟我們不熟, 又很內向的青年。
如今這一嗓子嚎出來,大家恍然大悟,不熟是真的,內向是放屁,一喝酒就本性暴露。
部長捏著話筒的手心發汗, 嘴唇張了張又閉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角落裡兩人的動靜。
很顯然, 他的下屬並不認識那個男人。
部長心裡嘶了一聲, 更加納悶, 既然不認識, 對方為什麼對李魚表現得如此熟稔?
想起男人的身份, 他打了個哆嗦,正想著打個圓場讓大家繼續嗨,突然察覺一絲尖銳的涼意。
部長心有所感, 猛一扭頭。
隔著胡亂變化的燈光和人群,他跟戴口罩的男人正好打了個照麵。
對方的眼神平靜,平靜得讓人壓抑,就好像是無垠的深海,麵上的風平浪靜永遠隻是遮掩,下方藏著能致命的洶湧危機。
他扯了扯嘴角,硬著頭皮走過去。
男人顯然想隱瞞身份,部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直接喊了一聲先生,很小聲的問,“您有吩咐?”
“他喝醉了。”
“哦……”部長卡殼,醉了就醉了,靠著睡會兒唄,話剛要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
明白了,這位他惹不起的人是在暗示什麼。
管理局人人都把核心價值觀掛在嘴上,立在心上,部長狗腿歸狗腿,昧著良心的事情絕乾不出來。
更何況,上午李魚被帶走後,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譴責,覺得自己屈與強權,非常恥辱,於情於理他不該就那麼把下屬交給一個陌生人。
直到後來吃飯,見到青年完好無損,能吃能喝部長才鬆口氣。
如今舊事重演,他要多留個心眼。
“醉了嗎?”部長佯裝沒聽懂男人的弦外音,探頭看了眼眼睛點迷蒙的青年,“是醉了,那我先送他回房間。”
男人微眯了下眼,“不勞你費心,我送他。”
部長被對方的氣勢壓住,差點退讓,“敢問你是站在什麼立場說這樣的話?”
“他是我的。”男人開口,眼神明顯變了。
“據我所知,李魚並不會認識你。”部長皺眉,悄悄抖了下襯衣,被冷汗濕透了。
他道,“先生,如果你是想找一夜|情的對象,我提議您最好是換一個清醒的,並且自願的對象。”
趁人睡著想那樣這樣,不是一般的惡心齷齪,虧還是個大老板呢,呸。
就在這時,李魚突然啊了一聲,指著男人的眼睛說,“我好像見過你。”
這回輪到部長驚掉下巴了,不是不認識?
見青年似乎想撲人,他伸手去抓青年的肩,被一隻手給擋開了。
男人,“彆碰他。”
部長嘴角一抽,碰一下都不行,這獨占欲是有多強,難不成不是一夜|情,而是另有隱情?
男人按住青年的肩膀,“我是誰?”
李魚腦子裡一片混亂,眼前已經出現重影,他眉頭皺緊,指著男人臉的手指晃來晃去,最後打了個酒嗝,一頭栽到男人胸口,睡著了。
部長恨鐵不成鋼,就這破逼酒量好意思喝酒,醉成這樣,被賣了都不知道。
正要伸手把青年拽過來,男人又搶先一步,把人給抱了起來。
這下子,整個包廂的目光都掃了過來。
男人回頭,對部長說,“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上。”
TC的人他惹不起,管理局的高層同樣惹不起,部長毫不猶豫的跟在後麵,兩隻眼睛探照燈一樣,死死釘在男人的背上。
但凡對方敢有一點逾越,他一定跳起來打爆他的頭。
李魚的房間在客房區三樓的儘頭,部長一路小跑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從青年身上找出房卡,打開了門。
部長跟進去才知道,這是個小套間,裝修什麼的比他們住的明顯搞一個檔次。
他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雙目炯炯有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敞開房門的臥室裡。
男人將青年放到床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李魚。”
他像是第一次叫這個名字,發音有點彆扭,含糊,又帶著點不可名狀,隻有自己知道的興奮和激動。
靈魂受創,精神力疲乏,再加上又有酒精催化,李魚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死。
他對房間裡多出的人一無所知,嘴唇動了幾下,隨即嘴角咧開,輕笑出聲……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
部長聽見裡麵沒有聲音,擔心的站起來,原地踱步兩圈後,壯起膽子來到房間門口。
除了床上癱著的青年,屋子裡沒有彆人,倒是衛生間有水聲。
很快,部長看見男人拿著一條打濕的毛巾從衛生間出來。
男人高大的身軀彎下去,仔細的給青年擦臉,然後是脖子和手臂。
大概是這個姿勢不太方便,他索性蹲到地上,高大的身體如同蜷縮,連部長看了都覺得憋屈。
男人一舉一動間透出的珍視,部長抿了嘴,覺得自己之前是齷齪,把人想得太壞了。
他回到客廳,沒再像防賊一樣的防著裡麵的人。
房間裡,李魚翻了個身,兩腿夾住被子蹭了蹭,呼吸聲略重。
男人洗完毛巾出來,握住青年的小腿塞進被子裡,直起身時目光一頓,停在青年細白修長的脖子上,覺得口乾舌燥。
外麵傳來一聲咳嗽,也不知道是真咳,還是在提醒他什麼。
男人微微皺眉,摘了鴨嘴帽走出去,地毯很厚,鞋子踩上去悄無聲息。
部長打了個哈欠,扭頭發現茶幾對麵多了個人,嚇了一跳。
他喝了口水壓驚,若無其事問,“收拾完了?我們走吧。”
男人卻突然抬手摘下口罩。
雖然同身為男人,部長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歎一句,長得真帥,但也足夠冷。
狹長的眼睛,如墨的眼眸,挺拔的鼻梁,略薄的淡色嘴唇,無一不精致的五官在深邃的輪廓中,糅合出一張嚴肅,涼薄的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邊臉頰上有一道疤。
那道疤痕明顯是新鮮的,結痂應該剛脫落不久。
男人的視線偏移,落在角落裡的服務機器人上,“去,守著他,有事叫我。”
機器人收到指令,從地麵懸浮而起,進了房間,還主動關上了房門。
不知為什麼,部長感覺周遭的氣氛變了,連帶男人身上殘留的溫和也不見了。
男人繞過茶幾,落座於沙發上,“坐吧,我們聊聊。”
同樣的話,部長在那名司機嘴裡也聽到過,但給他造成的壓力全然不同。
司機讓他壓抑,完全是因為對方可怕的體格和肌肉,而眼前的人讓他壓抑,則是因為那股獨屬於上位者的氣勢,還有對方毫不掩飾的血腥氣息。
這是個沾過血的人。
部長警惕,往後退了一步。
男人似乎心情尚可,耐心的重複,“坐。”
坐就坐,部長氣勢洶洶坐下,距離大佬三個座位。
男人不在意道,“鄙人姓莊,單名一個嵬,山鬼嵬。”
部長,“……”
名字就陰森森的。
他垂眸細細想了下,TC內裡根係龐大,分枝眾多,它的第一任掌權者的確姓莊,至於後來的可就不一定了,大家族中的勾心鬥角有多醃臢,多殘酷,不是外人能想到的。
與其他氏族豪門不同,在TC從來沒有“傳位”這一說,他們講究個人能力。
兄弟,姐妹,父與子,長輩與晚輩間的廝殺,造就出一個又一個冷酷的人形機器,他們帶領著TC不斷踏上高點,同時也將TC的財富累積到了其他人無法企及的程度。
今天,司機已經向他出示了足夠證明男人身份的證據,所以部長並不懷疑莊嵬身份的真實性。
讓他驚訝的是,自己似乎不小心窺見了一個豪門的殘酷爭奪。
據他所致,莊家在被後來者取代以後,消聲覓跡多年,誰能想到,兜兜轉轉,他們又回來了,還重新奪回了TC的控製權。
部長艱難的擠出笑容,“莊先生,幸會幸會。”
莊嵬頷首,“你不必警惕我,我不會做傷害他的事,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