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兄弟幾個剛進院子,廚房裡走出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眉毛細細,長相姣好,嗓門也響亮:“回來啦,飯快好了,馬上就能吃了。”

其他幾人沒接話,沈安民含糊點了下頭,沒看她。

女人眼神閃了閃,沒說什麼,轉身回了廚房。

沈安國拍了拍沈安民肩膀:“走,去我屋。”

幾個兄弟就跟了過去,沈安國媳婦不在,他把門一關,招呼兄弟幾個坐下。

“說吧,啥事把你愁成這樣。”

沈安民垂著頭,悶了一會兒,用力扒拉了一下頭發:“我給貓兒寄信了。”

貓兒就是沈魚,鄉下孩子,如果不去上學,很多都沒個正經大名。

沈家孩子多,取名都取不過來,叫一聲大妮二丫狗蛋,村裡響起一片小孩子的答應聲。

梁鳳霞雖然念過書,但對沈魚這個兒子不上心,因為他生下來的時候,很小一團,叫聲也細細的,像隻小貓,就叫貓兒了。

沈餘這名字,是他被梁鳳霞帶到城裡之後,上戶口的時候改的。

沈安興沒明白:“寫就寫了唄,他不也給你寫信了?還給你寄那老多東西,那孩子是個懂事的,不像他媽。”

以前沈魚自從去了城裡,就沒跟他們再聯係過,他們都以為,這孩子隨他媽,是個沒良心的。

可三哥不讓他們說,說孩子有孩子的難處,寄人籬下,跟著後爸不好過。

有啥不好過的,吃著供應糧,每年這票那票發一堆,還能當工人,上個班就有工資拿。

城裡能有苦日子?他們都不信,也就是不想跟沈安民爭。

沒想到後來沈魚突然來信,他們才曉得,真讓三哥說對了,那梁鳳霞忒不是個東西。

雖說鄉下的男娃,十八歲可能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可城裡不這樣,沈魚不還在念書嘛。

還在讀書,那就是娃娃,竟然就讓人家給攆出去了。

當時他們聽人念了信,一個個都氣得狠,他們沈家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欺負。

在村裡,他們家窮是窮,可人多。人多,就沒哪家敢欺負他們。

所以沈安民跟他們商量說,那五十塊錢不要,給沈魚寄回去,他們幾個叔伯都同意了。

當初沈安民給沈魚帶走的二十多塊錢,一大半都是沈家兄弟給湊的。這些年外麵的一些賬,沈安民陸陸續續給還了,親兄弟這邊的,沒幾塊錢,大家日子也好過了,就堅持沒要。

他們不要,沈安民也記著,所以沈魚寄錢回來讓他還賬,他才會給兄弟們商量。

“不是……”說到沈魚寄的那些東西,沈安民更難受了。

“我……我跟他說了,我跟春娟的事了。”

“啥!”沈安興一嗓子吼得門都震了一下。

沈安富氣得拍了他一下:“叫啥叫,叫啥叫!嚇唬人咋滴。”

“不是。”沈安興急得語無倫次:“哥你咋想的,咱當時不是跟你說過嘛,這個事兒彆跟貓兒說,彆跟他說。”

那孩子沒在他哥身邊長大,看著好像不壞,可感情能有多少?

讓他知道了這事兒,心裡不得有疙瘩。

沈安富也不讚同道:“老三你也是,這種事咋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咱們當時怎麼跟你說的?春娟她人是不錯,她帶來那三個娃,也聽話懂事,你願意給一口飯吃,咱兄弟都沒話說。”

“可畢竟不是你親生的,最小的今年都十三了,記事了,能把你當親爹看?”

“就是。”沈安興氣道:“三哥你咋回事嘛,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咱兄弟還能害你不成。”

“行了。”

老大沈安國皺著眉頭問:“信已經寄出去了。”

沈安民點頭:“應該已經到了。”

沈安國歎了口氣,說:“說說吧,你咋想的,為啥突然要告訴貓兒這個事兒。”

沈安民悶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說了。

“之前貓兒寄回來那些東西,哥你們也曉得。”

其他人都點頭,每次寄來都老大一包,沈安民給他們分了不少。

沈安興說:“這說明咱侄子還是惦記著你這個當爹的,你更不能告訴他,隔這老遠,讓他曉得了,離了心,不搭理你了你都沒法子。”

沈安民難受道:“不是……”

他兒子心疼他,給他寄那些好東西,他心裡高興啊!

可他不是個貪嘴的,那麼些好東西,咋能一個人都吃了。

爹娘兄弟那要給,分完了,自家還有。

那罐、麥乳精、點心。點心都是沒見過的,麥乳精水果罐頭縣城裡有,幾塊錢一瓶,貴得嚇人,從來就沒嘗過什麼味兒。

這麼好的東西,他一個大男人,好意思一個人都吃了,不得給媳婦兒娃兒吃了甜甜嘴兒。

媳婦疼他,娃兒們也懂事,一家子都嘗了嘗,是好吃,城裡這啥水果罐頭,比他們這的野果子甜多了。

可壞就壞這兒了,早先他還沒想到,之前老牛家打架,他也去看熱鬨了。

就聽老牛大閨女又哭又罵:“我孝敬給你的東西,你不吃,不給我妹子吃,你就給那騷狐狸精,給她閨女吃,你偏心也偏偏自己娃成不?有你這樣當爹的嗎?”

沈安民一個激靈,一下子想起沈魚給他寄來,被他分給媳婦和孩子們吃了的點心罐頭。

他兒子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彆的娃,寄這些東西回來是給他的。

要是知道了,他把他買的東西給了現在的媳婦和娃兒吃,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應該會生氣,看看老牛家那閨女,氣成啥樣了,恨不得拿刀剁了後媽和後弟弟妹妹。

他心裡惦記著這個事,一直不安穩,後來老牛家鬨成那樣,下麵的孩子還沒長大,就分家了。

小兒子閨女,寧願跟大哥過,都不想跟爹過,跟斷絕關係差不多。

沈安民一想到這茬,心裡就難受,覺都睡不著。

可是不說也不成,那孩子要是再給他寄東西,他能吃獨食?

他做不到,可就這樣瞞著孩子,帶著現在的媳婦娃兒吃他的用他的,他更沒法接受。

所以糾結許久,才下定決心,去找人寫了封信寄過去,把他這邊的情況告訴沈魚。

聽他說完,沈家幾個兄弟也沉默了。

老牛家那事他們當熱鬨看,可現在聽老三這麼一分析,老牛那個當爹的,還真有問題。

“不至於。”沈安富看兄弟情緒低落,安慰道:“你又不偏心,貓娃兒是個懂事的,能理解你的難處。”

老婆孩子都走了,弟弟孤家寡人過了好幾年,他們這些當哥哥的,都看在眼裡。

沈安民用力抹了把臉:“我偏心啊哥,我咋不偏心,我偏心自己娃兒,偏心我兒子。可我能咋偏,他在那老遠,我一個種地的老農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縣城,能給他的最好的東西,就是幾塊皮子一點兒臘肉。”

“他讓人家欺負了,我連去幫他出頭都做不到,他是個好孩子,那麼貴的東西都舍得給我這個當爹的買,可我哪來的臉,讓我媳婦兒和彆的娃兒也跟著吃。”

“哥,我沒這個臉啊哥!”

他從來都不善言辭,要不然也不會被梁鳳霞嫌棄沉悶,說他像個啞巴。

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不知道這些話在他心裡憋了有多久,才會說得這麼順暢。

屋裡一時間陷入寂靜,沈安民沉重的喘息聲就顯得特彆明顯。

最終,沈安國長歎口氣:“行了,哥幾個知道你的難處……”

他想說幾句勸慰的話,思來想去,想不出什麼合適的,都覺得太敷衍了。

最後還是沈安富說:“你先彆老往壞處想,貓娃兒那邊不是還沒回信嘛,咱再等等,不成的話,到時候去城裡看他,那信上有地址,咱張嘴就敢問,還怕找不到地兒?”

這麼說,沈安民總算是感覺好一些了。

他就怕兒子跟老牛家那幾個一樣,就差沒直接斷絕父子關係了。

發生在遙遠老家的一幕,沈魚當然不知道,更不知道沈安民來信告訴他自己再娶的事,引子竟然是他寄回去的那些東西。

這個沈魚是真沒想到,他知道沈家人多,所以沒回寄回去的東西份量都相當充足,就是留了分給其他幾房的。

東西寄過去,除非他信裡直接寫明了送給誰的,比如冬天那幾雙棉靴,如果他給爺奶的被送給叔叔伯伯了,他肯定會不太高興。

但其他東西,一齊給沈安民寄過去,怎麼處理就看他自己,願意送誰送誰。

沈安民再婚了,收到的好東西分給媳婦兒和孩子吃,誰也不能說他不對。

沈魚同樣不介意,甚至根本沒往這個方向想。

他對沈安民是有一點兒期盼,但說實話,見都沒見過,能有多少感情。

以他的性格,跟沈安民遠沒有對沈橋親。

要是他特意送給沈橋的禮物,被沈橋轉送給其他新朋友了,那他肯定會生氣,要把沈橋打一頓才能出氣。

沈安民……還沒到那個份上。

尤其是還是一些吃食,他買的,也不是他自己做的,是用了心,但也沒那麼用心。

他已經徹底想開了,情緒也調整好了。

所以沈魚給沈安民的回信,語氣平和,甚至還在信裡給後媽問好,給弟弟妹妹們問好。

順便,他習慣性地又寄了一大包東西回去。

這些事並沒有占據沈魚太多時間,他生活的重心從來都跟親情無關,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學業方麵進展順利,這時候沒有後世那些頻繁的考試,什麼周考月考。

就其中期末考試,偶爾會有隨堂小測。

沈魚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知識儲備日漸豐厚,一些曾經一頭霧水的題目,現在已經能輕輕鬆鬆解出來了。

考試雖然少,但凡有隨堂小測,他的成績都穩居班裡前三,不管是哪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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