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籬說完之後, 鄭無束忽然嘗出了手裡這杯酒的味道。
就像是用春天盛開得最燦爛的那束花所釀造的蜂蜜一樣甜。
甜進了心坎裡。
鄭無束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暈。
雖然這酒發酵時間不長，度數也不高，但是對於鄭無束來說, 連續喝兩杯, 加上這夜色, 這場景, 還是能夠輕易地讓他醉過去。
“還有呢？”鄭無束放下酒杯, 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楊籬。
不僅僅是這樣吧。
楊籬說了這麼多, 最關鍵的那幾個字還是沒有說出來。
“那……那個，”楊籬摸摸鼻子, 正要張口，“鄭、鄭老師，我……”
楊籬的嘴被鄭無束的手捂住了。
“仔細想了想, 還是我來說吧。”鄭無束臉上閃過一絲懊惱的神色, “不好意思, 是我剛才有些壞心眼，想要逼著你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嗯？
“有來有往才對吧。”鄭無束拉起楊籬的手往前走，“你剛才說了這麼多，於情於理，接下來的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啊。”
楊籬被拉得猝不及防，但是鄭無束的步伐很快, 他隻能小跑跟上。
咦？
奇怪。
明明鄭老師走在自己前麵, 說話的時候隻是後腦勺對著他, 但是為什麼他的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鄭無束那張略帶著一點害羞的臉呢？
“鄭、鄭老師, 你要帶我去哪裡？”楊籬被鄭無束拉著走過草坪，進了客廳，又被拉著上樓，最後在主臥房門前停了下來。
門把一扭，門就開了。
“有句話我想要問你很久了。”鄭無束總算停了下來，轉過身疑惑地看著楊籬，“為什麼你現在還要叫我老師？”
哎？
現在是糾結這個稱呼問題的時候麼？
但是看鄭老師的樣子，似乎是真的在疑惑這個。
“因為我對鄭老師你一直都很憧憬。”楊籬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憧憬和喜歡是兩碼事。”鄭無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我當然也喜歡你。”楊籬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可不喊鄭老師的話，我要喊什麼？”
“我不是有名字的麼？”鄭無束扣住楊籬的手，不知不覺，楊籬已經被鄭無束抵在了門後，整個人都被包圍了起來。
鄭無束身上的酒氣能夠很明顯地被楊籬聞見。
明明隻是喝了兩杯酒而已，味道會這麼濃的麼？還是鄭老師身上噴了什麼香水，味道真的很好聞。
“那……無、無束。”楊籬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說完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
不一樣啊。
喊鄭老師和喊名字，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前者帶著楊籬對鄭無束的憧憬、崇拜和喜歡；後者似乎就完全摒棄了這些情緒，隻是在稱呼這個人而已。
會有這麼大的不同麼？
楊籬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可是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知道情侶之間的稱呼都是自帶愛意的。
“楊籬。”鄭無束當然聽見了楊籬喊出來的名字，他的表情看起來仿佛聽見了什麼仙樂一樣。上一次楊籬看見鄭無束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在聽那場頂級音樂會的時候。
“你釀的逢春度數是多少？”
“四點五度。”
這低得基本就是果啤的程度了。
“我想，我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像你一樣千杯不醉了。”鄭無束輕笑了起來，“你不會介意我這一點吧？”
“當然不。”
“雖然我現在有點醉，不過我現在說出來的話，絕對不是什麼胡話，你好好聽一聽。”鄭無束的頭慢慢靠近，兩個人的額頭貼在了一起。
有點燙。
無束真的沒有醉麼？
楊籬腦海裡閃過這麼一個問題，但是看見鄭無束清明的眼睛又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好笑。
不管醉沒醉，其實都無所謂的吧。
“我很喜歡你。”鄭無束一字一頓地道，“是哪怕你現在哭著說不要我也不會放你走的那種喜歡。”
楊籬的腦子裡瞬間就被各種黃色廢料刷屏了。
無束這麼說有點犯規了。
他扛不住。
“我這個人，心眼很壞，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欺負你。”鄭無束大概還是第一次在彆人麵前這麼剖析自己，“我會想要將你所有的心裡話都逼出來；想要聽清楚你想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想要看見你各種被我欺負卻還是忍耐著的表情；想要看見你走投無路最後隻能紅著眼來找我求助的樣子；想要看見你明明喜歡我還是百般掩藏的害羞；想要看見你邂逅無數的美人最後還是隻能乖乖待在我身邊的溫順。”
啊，無束的聲音真好聽，眼睛也好看。
楊籬看見湊得這麼近的鄭無束，腦子有點發暈。
理智告訴他，現在的無束好像在說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信息量似乎也很大的樣子。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在這種場景下儘情地欣賞對方的美色難道不是戀人的特權麼？
所謂被荷爾蒙衝昏大腦的場景，大概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吧。
記得自己高中的時候，學校的女生私底下搞過一次票選校草的活動。明明楊籬的票數遠超過其他人是第一，但是當時學校的論壇和貼吧裡，全部都是表白鄭無束的。
所有女生都將鄭無束當成了白馬王子。
而和鄭無束長得有些相似的楊籬走到哪裡都似乎逃不開這個名字。
以前的楊籬完全不明白那些女生在想些什麼，鄭無束有那麼吸引人麼？不過是一個大他們兩歲的男人而已啊。
可是現在，沒有人比楊籬更加了解這個名為“鄭無束”的男人的魅力了。
那真的是叫人無法抵抗的魅力。
他的眼睛、指尖、嘴唇，甚至是呼出來的氣息都叫人沉迷。
“我從來沒有試過這麼去誘惑一個人。”鄭無束輕笑了起來，楊籬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對於演員來說，太強烈的個人魅力隻會妨礙角色的發揮。鄭無束在演藝之路上曾經因為這一點吃過很多虧，少年時期，因為他不懂得收斂自己的魅力，所以演什麼角色都是他自己，遭受了很多人的惡評。
國人不喜歡這種具有強烈攻擊性的美貌，因為這會讓人下意識地覺得危險。
所以鄭無束開始學著收斂，通過各種方式讓自己轉型。
可是天生的東西，不是這麼容易就會消失的。
很多人都說鄭無束無意間就在撩人，所以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撲上來也是正常的吧。
楊籬也是不幸的受害者之一。
但又稍稍有些不同吧。
楊籬這個人，即使受到了吸引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意誌。喜歡鄭無束，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追，不會如火一般瞬間將人燒乾淨，而是像是溪流一樣，慢慢地侵蝕你的生活。
一般人被鄭無束這麼吊著八成會患得患失，要麼加快進攻要麼知難而退。但隻有楊籬這個人，是一直保持著自己的步調。明明認識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年，但楊籬似乎除了更加喜歡他這一點之外，彆的方麵沒有什麼改變。
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楊籬還能保持這個樣子。
鄭無束不止一次地想，楊籬會這麼吸引人，會這麼吸引他，大概也是因為這份獨特的“自我”。
說要釀酒，就會努力去釀酒。明明隨便接個工作得到的收益都會比釀酒得到的多得多；明明可以用更加輕鬆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理想，還是會腳踏實地地去推動一個交流會的進程。
楊籬現在都已經是頂級流量小生了，他的身家比起裴榮他們不知道薄了多少，他有著急過麼？被那麼多的粉絲追捧誇讚，被黑子黑，他有迷失過自己麼？
好像都沒有。
他還是會去打電話給林墨之，請教授來幫助自己；還是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和楊爸爸興致勃勃地討論要弄個什麼新的主題酒出來；還是會去和身為圈外人的師姐聊聊近況；還是會拉著周成一起在這個娛樂圈裡打拚從來沒有想過要換人；還是會各種擠出時間跑到國外去和他一起看音樂會或者話劇。
楊籬不會擔心自己的前程受影響麼？不會擔心自己的粉絲量減少麼？不會擔心也許鄭無束隻是想要玩玩他而已麼？
沒有的。
楊籬會捧著自己的一腔真心放在你麵前，用他的眼睛注視你，不知不覺，就慢慢地追上來了。
遇見這樣一個人，鄭無束真的不想放手。
他有給過楊籬機會的。
隻要楊籬不那麼堅定，不那麼一如既往地喜歡他，他就可以繼續以“老師兼老板”的身份陪在他身邊的。
楊籬現在不跑的話，以後想要跑也跑不掉了。
他不會放手的。
“不過現在想想，有一副叫人喜歡的皮相真的也是好事。”
“嗯？”
“比如這樣。”鄭無束說完，嘴唇已經貼在了楊籬的唇上。
觸感真的很好。
除去裝醉裝睡那兩次，清醒狀態下這麼輕吻，還是第一次吧。
長時間的等待，會使得自己在摘取果實品嘗的時候滋味變得格外甜美。
親吻漸漸加深了力道。
好像肺裡的空氣都已經被吸取光了。
楊籬快要忘記了呼吸。
親吻是這麼激烈的事情麼？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楊籬的眼眶裡漸漸蓄起水珠，他快要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他沒有試過這樣的親吻啊。
好像對方身體的熱度都跟著一起傳了過來，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
楊籬甚至覺得這有點像是自己難得喝醉的那一次一樣，全身發熱無力，眼睛也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但是身邊卻一直有一個人在自己周圍，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他個人的存在感。
我真是蠢。
楊籬忍不住這麼想道。
他原本以為鄭無束不會主動進攻的，所以他之前還在腦海裡排練了好多次自己要怎麼和鄭無束發展不純潔關係的情景。
現在想想，完全是白擔心了。
“小籬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句話？”鄭無束察覺到楊籬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就起身了，還伸出手將腿軟的楊籬直接抱在了懷裡。
“什麼？”楊籬不明白這個時候鄭無束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不繼續親了麼？
“我們男人這種生物，在麵對喜歡的人的時候，全部都會是大尾巴狼。”
什麼意思？
楊籬正這麼想著，身體一下子就騰空了起來。
他被抱了起來。
“你腦海裡在想什麼已經完全寫在你的臉上了。”這麼被抱著，楊籬臉上的表情能夠被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千杯不醉的楊籬臉上也會露出這種類似醉酒的表情麼？
我想的什麼都寫在臉上了？
楊籬意識到自己腦海裡想的是什麼之後，默默地認同了鄭無束所說的那句話。
那也是兩隻大尾巴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