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對交流會沒有太多想法的老生大花，還有那些投資商，幾乎都對下一屆的交流會有了興趣。
有邀請楊籬出席酒會的，有邀請楊籬去他家做客的，還有給楊籬送昂貴禮物的，沒有楊籬想不到隻有人家做不到的。
好不容易有點批評的聲音，在傳出《半世紀》楊籬獲得東京電影節最佳男配提名之後又消失無蹤了。
楊籬一下子被捧上神壇，成為娛樂圈“獨此一家”的藝人，地位迅速拔高，連香港這邊的娛記都對楊籬客客氣氣的，完全沒有以前的“膽大”。
是，這種感覺是很好。
可是楊籬僅僅享受了一天這樣的氣氛就覺得受不了了。
交流會不是他一個人辦成的，男配提名也有很大功勞在導演身上，但是大家似乎都將這些東西放在了他的頭上。
楊籬覺得恐慌。
覺得自己頭上好像戴了一頂根本不屬於自己的王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壓垮自己了。
要是和周成說的話，一定會被周哥嘲笑的。
他楊籬從來都是神經粗的代名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纖細了？
“不，沒有這回事。”高山大師倒是很能理解楊籬的話，“我也有過類似的時候，隻是我在這麼想的時候已經快五十了，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會想這種事。一般來說，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是更加自信更加容易接受讚美的。”
不過更多的人會在這種外界的讚美聲之中迷失自己，像楊籬一樣保持清醒的反而很少。
高山想，自己大概明白為什麼威爾登會這麼開心地和自己說起有楊籬這麼一個人了。
大概對於現在華夏的釀酒業來說，有楊籬這樣的年輕人在，重新發展起來才是更加具有可行性的事情。
“這些事情，你有考慮過和你親密的人說麼？”高山大師反問道。
“還沒有。”楊籬搖搖頭，“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不能太依靠彆人。”
“唔，我能嘗嘗你的酒麼？”
“當然。”楊籬立刻就將自己帶來的逢春打開了。
也給翻譯妹子倒了一杯。
高山大師慢慢地喝了一口，臉上浮現出愜意的神情，楊籬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太好了。
看來高山大師不討厭我的酒。
“試著去和這個你專門為他釀酒的人說一說怎麼樣？”高山大師說道，“這些事情，我說得再多，大概也不如人家說一句話有用。”
“可是我不想太依賴……”
“為什麼不能依賴呢？”高山大師反問道，“雖然自己是很容易了解自己的，但有時候也會看不清，反而不如身邊親密的人。你既然可以為他釀造出如此可口的酒，為什麼不可以在他麵前表現得更加軟弱一些呢？即使是我，每一次在釀酒的時候也會不停地詢問我的妻子‘真的好喝麼？’‘要是不好喝的話要怎麼辦’。”
哎？
可以的麼？
楊籬心裡其實有個聲音一直在這麼說，隻是總是會被其他聲音給壓過去。
來自於男人的小小自尊心啊。
“你這個年紀，正是容易多想的時候。人們常說三十而立，不是假話。因為哪怕心理再成熟，但是年輕就是年輕，年輕人的思維和年長者的思維就是不一樣的。”高山大師微笑著看著楊籬，“你的酒非常美，我很期待你的下一個作品。”
楊籬回到酒店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見了坐在桌前等著他的鄭無束。
“無、無束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都沒有收到一點消息，一定是周哥故意隱瞞我。”楊籬覺得這驚喜是不是來得有點快。
“怎麼，不歡迎我麼？”鄭無束反問道。
“不。”楊籬上去給了他一個擁抱，將頭埋在鄭無束的懷裡，“我隻是在想，你怎麼就能這麼恰當地在我想你的時候出現呢？你難道是學了什麼讀心術之類的麼？”
“真有讀心術的話，我還是不要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我的了。”鄭無束抱住楊籬，“即使是戀愛中的情侶，也會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希望我在你心裡是完美無缺的。”
“噗，好吧。”楊籬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好，“剛好我從高山先生那裡回來，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
楊籬簡單地將自己和高山先生的對話還有自己最近的煩惱說了一遍。
“你要我說實話麼？”鄭無束單手托著下巴，耐心著聽完楊籬的話問道。
“當然了，說假話還用得著問你麼？”楊籬堅定地點了點頭。
“簡單來說，你就是太閒了。”鄭無束伸出手戳了戳楊籬的腦袋，“因為你現在沒有什麼壓力，又找不到事情做，所以才會瞎想。”
“也、也不能說是瞎想吧。”楊籬歎氣道，“我就是覺得我似乎沒有彆人想的那麼努力，但是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彆人做不到的事情。”
“那又有什麼不好？”鄭無束搖頭道，“你做得到也是因為你想要去這麼做了。而且就從我的角度看，你也已經很努力了。”
“有麼？”
“有。”鄭無束十分肯定，“起碼在追我這件事上，你很努力，我看得到。”
楊籬的臉有點紅。
這……這個不努力不行的啊。
“我也經常在想我自己是出生在了好時候。”鄭無束繼續說道，“如果是在香港電影繁榮的那些年，各種頂級演員會聚在一起，我也未必能夠獲得和現在一樣的人氣地位。但是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用流行語來說就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所以我才會被捧得這麼高。”
“在我看來，無束你是真的厲害。”
“那在彆人看來你也是一樣的。”鄭無束拉住楊籬的手，“不要迷茫，也不要覺得害怕，現在的你隻是遇見一點事情而已，以後要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不小心公開了……”
“不要說這麼恐怖的事情！”楊籬簡直不敢想象鄭無束那堆戰鬥力爆表的粉絲會怎麼說他！而且鄭無束之前演的那個好萊塢商業片在海外上映了，成片質量和票房都很不錯，國內一旦上映，無束肯定是又要大規模圈粉的！
或者說，現在海外的粉絲就已經不少了。
“放心吧。”鄭無束認認真真地撫摸楊籬的臉，“我會一直陪著你，不管是演戲也好，釀酒也好，挫折也好，榮譽也好，不管你是走錯路也好，被誇得找不到北也好，我都會負責將你拉回來。”
“鄭老師，你再讓我這麼叫一次。”
“嗯？”
“你這麼說話，真的沒法讓人拒絕你知道麼？你下部電影，要不要試試演個老師？”
“哈哈，我會考慮的。”
東京電影節。
鄭無束也來到了頒獎晚會上，嗯，是作為特彆嘉賓。
那部商業片會在亞洲各個國家同步上映，日本也位列其中，大家對它的票房都很期待。
楊籬正大光明地霸占了鄭無束旁邊的位置，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麵對鏡頭的時候也相當得意。
至於能不能得獎，那都是沒關係的事情。
或者說，現在要是不得獎，楊籬心裡還開心點。不然到時候撕起資源來，一定比之前更加轟轟烈烈。
不，我還是個寶寶，暫時不想承受這麼多。
“最佳男配角，《半世紀》，楊籬，恭喜。”
楊籬愣住了。
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
“上去。”鄭無束拉了楊籬一把，雙雙站了起來，他給了楊籬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送他上台，“彆緊張。”
楊籬上台之前整個人都是蒙的。
怎麼真的是他啊？
可是站在台上，又能將鄭無束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在下麵給楊籬比了個“OK”。
楊籬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
啊。
他看著台下的人，有很多認識的人，也有很多不認識的人。
第一次拿到電影節的獎項，居然是在異國他鄉麼？
舞台原來有這麼大的麼？他演的電影原來是這麼有實力的片子麼？
不知道。
楊籬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
可是，現在自己拿到了這個獎，那麼也就意味著在演員這條路上，他已經開始朝著鄭無束所在的方向前進了吧。
楊籬接過獎杯的時候，發現它沒有想象中的重，但也說不上輕。
說了一段自己也不記得了的獲獎感言之後，楊籬下台後的第一想法就是——回家以後要和鄭老師好好喝一杯，再利落地滾個床單慶祝一下。
是時候，去想下一個自釀酒的配方了，人生總是要給自己找點目標啊。
楊籬重新在鄭無束的旁邊坐下，趁著鏡頭對準上麵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
“下一次我釀的酒，就由你來取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