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2 / 2)

他的父王是實實在在地恨著他。

***

楚卓從軍營回來,腳步踏入王府大門的瞬間,隻覺得再沒了曾經的輕鬆自然,心就仿佛沉到了腳下……

這時一個聲音喚住了他。

“世子。”

那人說著,笑嗬嗬地小跑而來,臨近了,楚卓方才回過神兒,認出此人正是父王身邊的隨從。

“世子回來了,奴在此等世子好久,嗬……王爺在書房,請世子過去。”

“嗯。”

楚卓應了一聲,沒問什麼,便朝著燕王的書房去了。

同樣的路他走過無數遍,但從來沒覺得腳步這麼沉,路途這麼漫長過。

小廝恭敬地為他開了門,他踏入便見坐上的燕王抬起了頭,爽朗地道:

“我兒來了……”

楚卓淡笑,躬身拜見,一如往常,“父王。”

燕王起身,踱步出來,“為父為你弄到了一個好東西,你定喜歡,哈哈……”

他說著摸著虯髯,朝一旁喚了一聲。楚卓尋望過去,隻見侍者托著玉盤,盤上正放著一柄寶劍。

燕王笑道:“怎麼樣,卓兒快看看。”

楚卓笑著應聲,當下也便拿起了那劍,抽出一半,但見刃如秋霜,一看就是上品。

“父王在哪尋到的?”

“為父在顯王的兵器館挑的,一見便知我兒必然喜歡。”

楚卓笑,“多謝父王賞賜,父王未選自己所喜,卻為孩兒選了一個,心中始終掛懷孩兒,孩兒有父王,實在是幸運。”

燕王爽聲大笑,抬手示意他坐,自己也回了去,溫聲道:“我兒太客氣了,你我父子情深,不必言謝,大梁需要我兒,幽燕需要我兒,楚家更需要我兒。父王有你,乃父王之福。父王這王位也非我兒莫屬。”

楚卓立時起身,垂頭躬身,“父王千秋萬載,萬壽無疆,孩兒能承歡膝下,此乃孩兒最大幸事。”

燕王再度大笑起來,“我兒孝順,父王很欣慰。來……”

他說著端茶飲了。

楚卓看了看自己麵前的茶杯,也隨著他端了起來。

燕王看似撥茶,餘光朝他輕輕一瞥,見他緩緩飲入,嘴角微微一動,再度端了茶喝起。

…***…

楚卓回了棲鳳軒,也沒讓阿寧進來侍候,隻自己一人,他屏息運氣,一口將那適才喝下的茶水吐了出來。他盯著地上的水跡良久,眸光漸漸地冷了下去……

夜晚他換上了夜行衣,早早地吸掉了房中的燈,從窗而出,一路潛行,到了冷院,入了那陰冷潮濕的水牢。

自那日之後,他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地派人盯了燕王的動靜,此處就是他常來之所。

即便燕王安排了心腹看守,但這世上沒有他進不去的地方。

他觀察兩日便發現破綻,這日趁著換崗十分便潛了進去。

“噠噠”的水滴聲,聽著便讓人感到寒冷陰森。

水牢外麵有燕王心腹看守,裡頭卻是根本沒人。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聲,和時而響起的鎖鏈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漸漸地他看到了牢獄之中的人。那人身姿頎長,衣服破爛,被鎖在房中,墨發筆直瀉下,滿臉胡子,樣子狼狽,但眼神淩厲,麵色清冷,看不出半絲低賤,就仿佛與生具帶著的高貴,任什麼也磨滅不掉。

他的右臂從肘處齊齊地斷掉,傷口如今已經愈合。

楚卓的視線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不看那張臉,就單憑這隻斷手,他已經認出了他是誰。

那斷手正是拜他所賜,是他十歲那年,在他父王的鼓舞下親手砍斷的。

果然是他。燕王沒殺他,還為他治好了手臂。

楚卓沒出現在那人身前,而是隱匿到了暗處,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果然,人來了。

來人步聲緩緩,一身褐色錦袍,不是彆人,正是他的父親,燕王。

楚卓心口登時猛跳起來,但心中仍抱著一絲希望,是自己多心,一切都是自己推斷錯誤。可燕王一開口,他的心便無底洞一般地沉了下去。

“他又喝了,嗬……這是第八次……還有五次……沒準兒你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不過彆擔心,我還不會那麼快就讓他死,等他幫我打下這半壁江山再死不遲,嗬……陸皓初,心痛麼?你的親生骨肉,親手砍掉了你的手臂;你的親生骨肉正在為我賣命;你的親生骨肉將活不過二十四歲……而你,將一直看著他死去……是怪他幸運還是不幸呢……我原本在他出生的時候給過他痛快,可惜他命大,服了毒也沒死,恰逢他母親大病一場,我不想讓她更傷懷,就沒再動手,也便養了他幾年,後來便都怪他太聰明,太繼承你戰神衣缽,我便改了主意,這個主意怎麼樣?”

楚卓渾身驀然戰栗,顫抖不止,緊緊攥著雙手,那雙深邃的雙眸血紅一片。若不是親耳聽見,他永遠也不會相信這話是從他慈愛的父親口中說出的。他永遠也不會相信,他敬重的,甘願為之出生入死的慈父這般愚弄利用,甚至害他。他永遠也不會相信,這十八年來的父子情深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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