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之時,天色還是暗的，夜風送來幾許涼意。其他登山的遊客打著手電，稍不注意還得□台階絆一腳。閻羅背著塔納托斯,長長的衣擺掃地,行走在黑暗中遊刃有餘。
他□是最適合待在黑暗中的生物。
塔納托斯伏在閻羅背上，沒有心跳呼吸,也不□聲,雙手安安靜靜地搭在閻羅肩膀上,不敢過□親密地摟緊脖頸。
閻羅一路也試著與小死神說話。小死神大抵是害羞了,一句也沒有回答，仿佛他駝的是個死人，這會兒正□上山埋屍。
這想象委實有些驚悚。
隨著一步一台階的往上爬，天色也漸漸明亮。從濃墨鋪開的夜色化為霧蒙蒙的魚肚白,直到□光照亮。
閻王背著死神，從黑暗中一步步走到陽光下。
他說,生日快樂，塔納托斯,你誕生在陽光萬丈之處,以後也□走到光裡。
聽到閻羅的祝福,塔納托斯有一瞬茫然,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哦，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是從來不過生日的。他是黑夜女神之子,生□黑暗，長□黑暗，他象征死亡，而死亡代表不幸。
沒有人會慶祝不幸。
就算偶然和閻羅提過一嘴自己的生日,或許□時有些莫名的期待，第二天卻也拋之腦後，把這□做東方神的客套。他從骨子裡不相信會有人在意他的生日，如果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他自己都忘了，閻羅卻記得。
不止記得，還帶著他跨越雲海，登上山巔，牽著他的手。他累了不肯走，也□背著他穿過長階，從夜半走到黎明。
然後站在清晨的第一束日光下，告訴他，他□陽光與幸運眷顧。
這是塔納托斯所收到的，最美麗動人的祝福。
他從閻羅背上下來，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相較之下，他覺得閻羅“誕辰”□日，他祝福的□句長命百歲，實在□過敷衍兒戲。
鬨了□個烏龍之後，塔納托斯就惡補了華夏這些祝福詞彙，什麼“洪福齊天”“壽比南山”，他都已能夠聽懂。
閻羅卻沒□任何一個常規詞彙，隻借了一束光送他，還說了一句他聽不□明白的話。
“若你不嫌棄閻羅的惡名，請允許我也想眷顧你。”
東方神的情話□過含蓄內斂，遠不如西方神一句“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來得熱烈直白，卻有一種彆樣的溫柔浪漫。
缺點就是，小死神不□能聽懂。
眷顧？
塔納托斯認真思考起這句話的含義。他學過“眷顧”這個詞，在漢語語境中，有關心、照顧之意。他還記得詞典裡給□的例句——眷顧他人、助人為樂，是華夏民族傳統美德。
而閻羅自然具備所有華夏傳統美德，他溫良恭儉，高風亮節，君子端方，充滿氣魄。
塔納托斯懂了。
所以，他缺錢交不起租金，閻羅就剛好打瞌睡遞枕頭，給他一份這麼優渥的工作，讓他有吃有喝還不愁房租。生活中處處關心他、照顧他，他□業火燒傷後比他還緊張，還把他隨口一提的生日記得□麼清楚，精心為他準備了這麼一份驚喜。
都是閻羅在眷顧他。
閻羅是個擁有美好品德的神祇，無論是誰，他都會這麼溫柔對待的。他並不是特彆的□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認知讓塔納托斯感到一點不開心。
閻羅□麼好，他不該為此不開心。他不能想著讓閻羅隻對他好，□樣□自私了。就像抓住一束光，就想讓光隻照耀他，這是不對的。
陽光是□普照世人的，閻羅是救世的天神，溫柔而強大，堅韌又柔軟，這才是打動他的地方。
但還是……
不開心。
這似乎有些矯情，幸而黑袍掩著，看不□表情。
塔納托斯低低應一句：“哦。”
就沒再說話了。
一個音節□短，聽不□情緒。
也沒有把袍子取下來儘情沐浴陽光的意思。
閻羅：“……”
看這平淡的反應，小死神現在果然對他還沒意思。
沒事，料到了。
這第一步才剛踏□來呢，哪能一步登天。
閻羅自然地轉移話題：“在山頂逛逛吧。”
他□所在的山峰是玉皇頂，因此處有座玉皇廟而得名，廟裡供奉的正是玉皇大帝。
這個點山上已經有許□遊客，對著旭日東升、雲海蒼茫的景觀拍照。塔納托斯看見□座玉皇廟，正□進去看看，就□閻羅抓住手腕。
塔納托斯不解其意。
“廟裡供奉的是玉帝，九天之上的天庭領袖。”閻羅語氣漫不經心的，“我□華夏神有規矩，天地海三界神明互不侵犯，他這地盤，我□就不□去了。”
若有私交倒也還好，不過閻羅這態度擺明了不熟勿擾。
塔納托斯腦子一轉，代入希臘神一想就也明白了。希臘也有海陸空三界，掌控□分彆為海皇波塞冬，冥王哈迪斯，天空之神宙斯。閻王就相□□他□的冥王哈迪斯，玉帝就等同□神王宙斯。宙斯的神廟，哈迪斯從來不會涉足。同理，這玉皇廟，閻羅不想踏入也很正常。
更何況……閻羅就是從天庭墜入幽冥開辟新世界的，對天庭而言算得上叛徒了，也不知道和天庭領袖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大概是不好的。
他□繞開玉皇廟，看了幾個景點，又遇到一座道觀，叫碧霞祠。
雖然很想知道華夏的神廟長什麼樣，但考慮到華夏神的規矩，塔納托斯還是決定繞開。
閻羅這時卻道：“想看就進去看吧。”
塔納托斯：“？”
閻羅說：“碧霞元君是我舊相識，□朋友拜訪，卻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