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潮落有信(六)(2 / 2)

原模原樣的一句話丟回來,陸潮一下笑了,“你這記仇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慣的你。”

鬱霈懶得理他,邁步往食堂去。

陸潮揉了揉右手腕覺得自己像是被丟進了一杯新鮮的薄荷氣泡水裡,不停地浮出泡沫,密集地堆在嗓子口。

他撚了撚指尖,有些眷戀剛剛的柔軟小腹。

鬱霈早餐隻要了一個燒麥和一份紫薯粥,陸潮看了半天,心說喂貓呢。

“就吃這點兒?”

鬱霈咬了口燒麥,抬眸瞥他一眼,“我吃得多你要管,吃得少你怎麼還要管?到底我難養還是你挑刺?”

“……難養又不是養不起,需要你省這仨瓜倆棗的。”

陸潮往他碟子裡放了兩隻蝦餃,見他咬了一口就皺眉,立刻抽了張紙朝他伸手,“壞了?趕緊吐了。”

鬱霈做不出吐在他手上的事,艱難地咽下去才輕蹙眉:“有胡椒,還有筍。”

“你還能再挑食一點兒麼?西藍花不吃胡椒不吃連筍你也不吃,還怨我說你難養?”

陸潮夾回那一隻半蝦餃三兩口送下肚,實在是沒嘗出多少胡椒味。

鬱霈一門心思喝粥,陸潮在心裡想了想,就算難養也養得起,什麼山珍海味找不著,魚子醬都能給他一天三頓拌飯。

吃完飯,陸潮隨口問:“一會乾嘛去?”

“練功。”

陸潮看他一天到晚都跟長在練功房了似的,又想起那個形影不離的陳津,頓時有些冒酸氣。

“一會要我給你壓腿麼?這次出場費給你算便宜點兒。”

鬱霈:“你自己主動提的,沒有謝禮。”

“你是算盤珠子成的精?”陸潮上下瞥他一眼,一抬手拔簪子拔了。

他喜歡看鬱霈把頭發散下來的樣子,溫柔又乖巧,和簪著頭發時的清冷禁欲不同,散發時總有幾分軟熱的欲感,讓人很想摟著腰親一口。

“你怎麼又拔我簪子。”鬱霈伸手去拿,被他一抬手避過。

陸潮垂眸看著他,腦海裡冒出一個畫麵來,於是把簪子貼在他唇上,“咬著。”

鬱霈一抬手抽走簪子。

“瞧不起我?上次誰求著我幫他弄頭發的?過了河就拆橋,誰教你的?”

鬱霈三兩下將頭發攏好,用實際行動表示了對他的嫌棄。

“……”

鬱霈之前拍的那個視頻一夜漲粉三百多萬,順便還拿了個話題挑戰的第一名,小玉佩三個字上了平台熱搜,評論區裡全是催更。

合同規定他個人名下的所有賬號合約期內歸屬公司所有,但可以讓他自己運營,鬱霈也打算再發一條。

“陸潮,你有什麼想聽的歌嗎?”

“怎麼?要唱給我聽?”

陸潮想到昨晚那個屬於他一個人的糖,心說他要給謝禮還這麼拐彎抹角的,忍著笑在心裡仔仔細細篩選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想起來。

“你喜歡什麼就唱什麼。”

鬱霈沉吟片刻,“遊園驚夢好不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兩人正好到窗口,風將他一束頭發揚起來落在陸潮手腕上,微涼柔軟的發絲讓他一下子想到那晚燈下的水袖。

陸潮:“嗯。”

“那一會麻煩你幫我錄一下視頻。”

陸潮腳步一頓,眼

角笑意寸寸崩碎,合著這又是批發的?

鬱霈見他不走了,回過頭來看他:“不方便嗎?”

陸潮:“方便,當然方便,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我還能要求你唱給我一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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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打算找鬱霈說點事,還沒出門手機就響了。

他看著來電就心悸,趕忙接起來:“是不是醫院那邊出什麼事了?”

頌錦沒打算和他客套,開門見山道:“你安排一下,我要給鬱霈轉專業。”

陳主任鬆了口氣,“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光是我,哪怕是校長也不能擅自決定一個學生的去留,我想你還是跟鬱霈商量過了再做決定。”

陳主任說完,見頌錦沒有接話,又道:“他最近很刻苦,幾乎每天都在練功房,課也是一節不落。他之所以這麼認真我想也一定是因為知錯了,又是真喜歡這一行,你何不尊重他的意思?”

頌錦當場冷笑:“尊重?你跟我談尊重,你真的知道什麼叫尊重就應該讓他轉專業,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陳主任:“我能想什麼,我隻是儘我一個老師的本分。”

“本分?你知道什麼叫本分嗎?”頌錦語氣尖冷,毫不留情朝他的痛處戳了一刀,“你無非就是因為大學倒嗓沒上過台,把你們的遺憾寄托在他身上罷了。”

這輩子沒上過台是他的遺憾也是傷口,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不會難受,沒想到還是有點酸澀。

“行,你既然提到你們,那你應該也知道頌老有多愛這一行。”

“他也有多恨這一行!”頌錦打斷他,語氣隔著聽筒都能聽出高高在上:“他們什麼下場你一清二楚,難道你希望鬱霈將來也重走他們的老路?”

陳主任深吸一口氣,儘量平靜道:“頌老那件事和京劇本身沒有關係,彆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

頌錦直接將電話掛了。

陳主任讓她噎得不輕,心肺鬱結地從抽屜裡翻出一張合照。

上麵有十一歲的他還有七歲的頌錦,以及意氣風發的頌因程和溫柔儒雅的林讓君。

那時候他剛剛拜進頌因程門下和他學老生,算是他半個養子,頌錦對這一行沒有興趣,經常笑他們三個戲癡。

他是怎麼都想不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更想不到和頌錦之間的關係會這麼勢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