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情知在霈(四)(2 / 2)

建築依舊,鬱霈閉上眼還能回憶起當年,他在這裡學過戲、上過台,在這裡紅透在這裡死去。

鐘樓塔鈴迎風碰撞,腐朽破敗的記憶覆土生花,鬱霈遙遙看著鮮紅旗幟迎著烈日微風,安靜又莊重。

肖聽見他停下,退回兩步順著他的視線梭巡:“你看什麼呢?”

鬱霈:“看紅旗。”

旗幟迎風蕩漾,鬱霈心裡那個關於海晏河清山河安穩的願望此時此刻真正具象化,每一下卷動都吹走他心裡一寸陰霾。

烈日驕陽紅旗鮮豔,鬱霈抬手虛虛的“撫摸”一遍,高興之餘又無限惋惜地想可惜太多人死在了遺憾裡。

鬱霈收回視線,“走吧。”

文化館布置隆重,廣場上擺滿參賽選手們的照片,鬱霈熱度最高名氣也最大,被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比賽廳內人聲鼎沸,鬱霈一進去突然靜了兩秒,無數道眼神齊刷刷掃過來。

有些熱情的選手甚至跑到鬱霈跟前來要聯係方式,“你唱得好棒,我也看了你們平洲賽區的直播,不愧是天選大青衣!”

“我也看了!說真的我看到一半的時候就想棄賽了,比不了完全比不了,我甚至想問問你收不收徒弟。”

鬱霈:“……過譽了,你們唱得也很好。”

“真的呀?你不會是哄我的吧?我覺得你可能根本不認識我。”

鬱霈略微眯了眯眼,勾起一點克製而淡漠的笑意:“蘇雯,你唱的薛湘靈神形兼備行腔也流暢,我很喜歡。”

蘇雯臉頰微熱,莫名有種被撩到了的感覺,“你真認識我啊?”

鬱霈:“風采絕倫,見之不忘。”

蘇雯這下確定自己真的被撩到了,不等她說話,立刻有人追問:“那我呢?小玉佩你記不記得我?”

“還有我!”

“我呢我呢!”

鬱霈嗓音疏淡,不急不緩一一應對。

肖聽被擠出人群外,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發怔,他這是自信還是大度?

他就不怕指點了彆人,自己拿獎的幾l率就小一分?

人群越聚越多,從一開始的互相打量各自防備到真心實意請求鬱霈指點、索要聯係方式,他好像有種令人臣服的魔力。

肖聽背靠柱子看眾星捧月的清瘦身影,又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於狹隘,他不是有魔力,他是憑自己的本事圈粉所有人。

這個年輕的未來班主,可能比他想象得更有魅力。

-

比賽當天是周六。

不僅全網直播,就連多家電視台也臨時調出檔期轉播。

鬱霈將自己從前穿過的戲服頭麵帶了過來。

肖聽看他眼窩揉紅描眉勾眼,在人來人往的嘈雜化妝間裡安靜染唇敷粉,不像焦急準備上台的選手,更像是個名動天下的角兒,豔絕無雙驕矜持重。

鬱霈略微抬眸,肖聽心跳忽然亂了半拍,一偏頭看到修長如梅骨的手指彎起片子、撚過水鑽鳳釵,慢條斯理戴上沉重精致的鳳冠。

肖聽不動聲色緩了口氣,移開視線。

比賽從後台準備開始拍,主辦方交代多給鬱霈鏡頭,攝像師儘職儘責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此時的直播間裡彈幕飛快。

——老婆好美!我還是第一次見戲曲怎麼化妝的,那個纏頭發的叫什麼?感覺好痛,原來吊眼是真的吊上去不是畫的,辛苦了!

——小玉佩的鳳冠好漂亮啊,看起來像個老物件,戲服上麵的花紋好精致,不會全是手工繡出來的吧?

——老婆腰好細,是誰心動了!

——這戲服好美,搞不好真是金銀線繡出來的老古董,小玉佩是什麼天仙下凡,能不能把繡球扔給我!

鬱霈換完戲服隨手理了理水袖,見攝像師在拍他便勾勾唇角,蘭花指交疊,略微歪頭一笑,攝像師都差點沒扛穩相機。

——我靠我靠老婆笑起來好勾人,我昏迷了!

——啊啊啊小玉佩迷死我了,一邊想嫁給肖聽一邊想嫁給小玉佩,一邊又想我們仨過好這神仙日子,我要被迷成智障了。

——我舉報,是小玉佩這個眼神先動的手!

肖聽再一次被他的扮相驚豔,粉絲說的天選大青衣絲毫不誇張,既端莊又含著幾l分清媚,和上次扮的程雪娥截然不同。

鬱霈還不知道鏡頭外的熱烈討論,今天的比賽將他放在了第一場,化完妝稍作準備就要上台了,他在入場門輕吸了口氣微微閉眼,再睜開。

京胡悠揚,鬱霈邁步上場。

腳跟腳心再到腳掌緩慢點地,雙手攏著水袖緩慢前行至舞台站定,珠釵晃得燈光一閃一閃,還沒開嗓就響起掌聲。

“在堂前辭彆了二老爹娘,但願得婚姻遂奴想。”鬱霈嗓音甜潤,身段嬌軟端莊,行步之間恍若三日春柳。

“彩球打中平貴郎……”鬱霈指尖掩在水袖中微微一指,眼波流轉隱含嬌俏又克製的期待羞喜。

蘭花指隨手腕微微一轉,“叫丫鬟帶路彩樓上。”

鏡頭切近,那雙吊梢眼脈脈含情,水袖輕靈一甩,現場隨即爆發出熱烈掌聲。

鬱霈腰肢柔軟,背身甩開水袖又緩緩收起。

“手扶著欄杆看端詳……”鬱霈微微垂眼,挽起水袖略作打量,“儘是王孫公子樣,倒叫奴含羞帶愧意彷徨。”

水袖伴著嗓音輕展,擋住嫋嫋

嬌羞,眉眼甜嗓撩得人心馳神搖。

鬱霈一出戲唱完幾l乎渾身濕透,主持人適時上台推進流程。

今天的評委除了段緒之外他都沒見過,但意外的是居然有毓禎。

左側評委沈春秋拿起話筒,清清嗓子說:“你的行腔很穩,扮相身段也都不錯。隻是我到現在也沒有聽出你是哪個派係的,京劇講究流派正統,你這種野路子唱法,我不是很明白怎麼入圍的決賽。”

段緒從初賽就很喜歡鬱霈,立即給他打抱不平:沈老師的話我不認可,當年徽班進京也沒有要求必須是什麼流派才能開鑼,按您的說法非得有一個流派那當年葉祖創派也是野路子了??[(”

沈春秋轉頭反駁:“他今天唱的是彩樓配不是自編戲,他在網上直播我也看過,簡直不堪入耳,這種人多了京劇的根就斷了。”

兩人爭論不休,鬱霈靜靜站在台上無比默然,心想:我登台的時候你們祖宗還在玩泥巴,我斷京劇的根?扯淡。

段緒不服,斥道:“直播怎麼了?直播平台是個媒介,從小玉佩開始京劇的熱度高了多少票多賣了多少,這不比我們喊多少口號都好?”

主持人怕兩人真吵起來,於是將話題拋給了一旁德高望重的毓禎:“兩位評委老師說的都有道理,不如請毓老師再給我們點評幾l句。”

毓禎拿起話筒,盯著鬱霈看了足足十幾l秒才開口:“無論是技巧、唱腔在我這裡看來毫無缺點,至於流派,你的運腔不僅不新反而十分古舊,應該是我們沒聽過的正宗京劇,我冒昧問一句,你認識小似玉嗎?”

鬱霈微怔,接過主持人手裡的話筒隱晦回答:“有一些淵源。”

毓禎打量了他一會,但沒接著往下問,“我給你99.9分,剩下的零點一分是我對你以後的期待。”

五個評委分彆打分,去掉段緒的最高和沈春秋的最低,意外的是另外兩個評委打了和毓禎一樣的分數。

鬱霈最終拿到了青京賽目前為止99.9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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