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極樂號(1 / 2)

末日快樂 年終 7108 字 3個月前

“樊老, 那艘船還在活動。”坐在桌邊的年輕女人怯生生地報告。

“嗯?”正在撥弄唱片機的老人直起身子。隨著唱針下壓,甜蜜悅耳的女聲在空氣中擴散,如同某種味道清雅的高級香水。

是卡洛兒·楊的《我與你同在》。老人閉上眼睛,隨歌聲踏了會兒節拍, 這才慢悠悠地繼續下一句。“不該啊。離離, 你沒看錯?”

他聽上去沒有半點慌亂, 回應他的姑娘卻打了個哆嗦, 快速點了點頭。“它正在朝‘家園’的方向前進,樊老,您看……”

“螢火蟲事先取走了?”

“絕對取走了。”姑娘塌下腰,從抽屜裡抓出一個絨布小袋。“都在這兒呢。”

“就算他們撐過藥癮,也不會清醒到能夠返航的地步。”老人撫摸著花白的胡須,“船上沒有搭載導航,路線日誌也不會記錄附近區域的信息。他們怎麼找回來的?有意思。”

“我這就通知衛兵,讓他們注意。”姑娘焦急地站起來。

“彆急啊,離離, 你就是太年輕。”老人走上前去,拍拍姑娘的腰,順手揩了把油。離離強壓住一個哆嗦,在老人看不見的角度,眼眶有點泛紅。

“是, 樊老。”她咬咬嘴唇, 露出個勉強的微笑。

“能回來, 說明還有幾分本事, 有本事就有用。要餘樂知道我們在哪,那瘋子得弄來一個艦隊……無論來的是敵人的還是那幾個廢物,‘家園’還沒暴露。”老人收回手,對姑娘的反應不以為意。

“他們在三公裡外停住了。”又瞄了眼光屏,離離敬業地報備。

“不出所料,船上肯定有人腦瓜不錯。離離,要來的是陌生人,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

另一邊,小遊艇上的氣氛並沒有這樣緊繃。

蔣琳還在不停地用額頭撞地板,口水順著半張的嘴巴滴落在地,砰砰砰的撞擊聲著實瘮人。可惜船艙裡兩位都算不得正常,確定撞擊力度不會讓她真的傷到腦子後,阮閒決定無視那些沉悶的撞擊聲。目前他的注意力在唐亦步身上。

“幸福至極?”方才的失血使得阮閒迅速饑餓起來。他從唐亦步的背包裡扒出條士力架,咬了一大口,聲音有點含糊不清。

阮閒不至於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不幸的那個,可客觀講來,自己的童年離“幸福”這個詞有點遠。這並非某種發自內心的不滿情緒,也不是仇恨,單純是事實——母親死亡後,哪怕自己已經被定性為潛在的危險犯罪者,公益機構還是免費派出了三位頂級心理醫生。

隻因為當時的狀況實在是過於糟糕,他們擔心他會立刻崩潰。

“……阮閒自己是這樣對外宣傳的。”唐亦步的目光黏在士力架上,數秒後才回歸操作台。“他在前些年醉心研究,後來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就分出了部分精力走上前台,投身公益。他曾被譽為‘美好社會的代表’,非常有名。”

阮閒皺起眉,口中濃鬱過頭的甜味都沒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從不和外人談起自己的幼年經曆,哪怕是麵對養母孟雲來,阮閒也隻字不提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儘心扮演著一個正常孩童,把那些血腥與黑暗通通鎖進心底的箱子,和那暴怒的惡魔一起。

直到他“死去”,研究所裡沒有任何人知曉他的過去。哪怕是在他孤身一人、最為放鬆的時刻,他也不會對NUL-00提到這些。

它們貫穿了他全部的噩夢,如今仍然陰魂不散。

如果擁有這樣經曆的他能被譽為“美好社會的代表”,那人類也離毀滅不遠了。

不過話說回來,眼下人類的境況的確與毀滅相差無幾。這個想法逗樂了阮閒,他不管不顧地笑出了聲。

唐亦步雙手扒住方向盤,困惑地眨著眼,看起來頗為無辜。見船不再那樣顛簸,鐵珠子又一次爬上他的腦袋。鐵殼縫隙中露出的三隻眼睛同樣迷惑地望向阮閒。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滑稽。”阮閒眼睛還帶著笑意。

“如果在意,你可以去聽聽他的演講,不少培養皿有人留備份。”唐亦步見阮閒沒有深入聊下去的意思,調出遊艇的路線日誌。“你們的聲音具有90.65%的相似度,非常有趣。要不是阮閒對自己進行基因加密,我會認為他製造你時采用了部分自己的基因。”

“我不覺得有趣。”阮閒簡單地回應。

當初疾病導致他的聲帶常年充血,年紀增長也會使得人的聲音改變,他原本沒有把聲音這一項納入警戒範圍。可看唐亦步這反應,另一位“阮教授”大概在自己中槍不久後就開始在公共場合發言。

這可能成為風險——輪椅上那位“阮閒”算是MUL-01的頭號公敵,阮閒不認為主腦會簡單放過自己這個和敵人高度相似的“造物”。得改變一下發音習慣,阮閒暗暗想道。

“基因加密?”阮閒打開窗戶,讓更多的風灌進操作室。

“防止MUL-01拿他的基因製造出忠於主腦的阮閒大軍。畢竟人類的記憶是可以編輯的,避難所那裡有現成的處理器——你也看到了那座所謂的‘AI城市’,如果用它來編輯一個人的記憶,整個過程用不了十秒。”

唐亦步一打方向盤,繞過一片塌陷小半的壯麗廣場。

“傳說他改良了身份乾擾劑,專門用來隱藏自己的DNA,範林鬆估計也服用了類似的東西。”

“你在減慢速度。”阮閒故意岔開話題。

“路線日誌到頭了。”唐亦步瞬間被乖乖帶跑,“極樂號的總部不會傻到這樣暴露自己,我們離這艘船記錄的出發點不到兩公裡,再往前數據缺失。”

而他們唯一的線索還在神誌不清地用頭砸地,把自己前額撞得青紫一片。

“把路線日誌調出來,唐亦步。”

“你想計算出來?”唐亦步將記錄行駛軌跡的光屏拉大,“我隻記住了部分表盤的度數,數據可能會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