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冷酷的人(1 / 2)

末日快樂 年終 6330 字 3個月前

玻璃電梯正常運作, 段離離引領兩人回到房間。掛有厚布簾的玻璃門一關, 室內昏黃黯淡的光線登時淹沒寬敞的房間,如同一整罐粘稠的蜂蜜。

和兩個年輕男人同在一個密閉環境,段離離的姿態下意識有點緊繃。

阮閒會意地退了幾步, 唐亦步的動作更明顯。那仿生人甩下鞋,沒骨頭似的爬上大床, 用柔軟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阮閒注視了幾秒軟床上凸起的鼓包——唐亦步正在被子下翻來覆去, 時不時小聲哼兩聲。

畢竟唐亦步扮演了那個將螢火蟲嚼碎吞下的角色,眼下的偽裝也算合理。

阮閒歎了口氣,衝進洗手間, 裝模作樣地“嘔吐”幾分鐘。等他再次回到房間, 段離離已經擰開音箱,放起舒緩的音樂。

極樂號名義上的副船長正坐在椅子上,雙膝並緊, 一副防禦的姿態。按照大眾審美,段離離無疑是個漂亮姑娘。眼下她臉色蒼白、眼眶通紅, 表情混合了隱忍和祈求,很能激起一般人的保護欲。

以往的自己絕對會順著她的意, 展現出適當的動心和憐惜,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就表現出樊老想看的樣子, 演好一個無害的傻瓜。

然而囚禁魔鬼的箱子已經被打開, 斷掉的鎖鏈無法接回。

掙脫束縛的滋味實在是太好, 阮閒沒有配合地露出動搖的模樣。他隻是在柔軟的床沿坐好, 翹起腿, 冷靜地注視對方。

見對方沒有半點主動的意思,段離離輕輕吐了口氣,收起臉上的複雜表情,換成個勉強的笑容:“您把藥吐掉了?”

“是。”阮閒點點頭,他能感覺到身後被子裡的唐亦步撲騰了一下。

“那就好。”段離離抿抿嘴,“至於您的……伴侶,嚼碎了就沒辦法啦。您可以讓他多喝點冰水,遠離明滅草生長的地方。手邊有藥物的話,阿托品可以適當緩解藥癮發作時的症狀。極樂號裡雖然有醫療資源,但監控很嚴格,我沒法給你們拿……還請理解。”

“你自己也吃了那種藥。”阮閒沒提藥丸的名字。

“是啊,我早就沒了回頭路。”段離離眼圈更紅了,“但、但是你和那些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我看人很準的。你們送蔣琳回來,也應該看到她發作的樣子了……讓她變成那樣的就是剛才的藥丸,樊老叫它‘螢火蟲’。”

“當初我們以為她服用了迷幻.蘑菇。剛才的藥丸有問題嗎?樊老明明親自吃下一個。”阮閒流暢地說著謊,順便輕輕拍了下身後蠕動的被子鼓包,示意唐亦步安靜。

“他吃的那個隻是長得像,事先做了小標記,實際上根本不是螢火蟲。”段離離的笑容變得有點苦澀。

“我明白了,段小姐。謝謝你好心的提示,隻不過我有一點沒想通。”

阮閒敲敲腰包,腰包裡發出沉悶的金屬聲。

“我錄下了我們的談話,你說我把它交給樊老,會不會得到不錯的報酬?身為極樂號的副船長,麵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倒戈得有點快。”

段離離的臉色變得慘白,可她沒有發抖,也沒有動搖的意思。

“求求您先聽我說完,晚宴上我一直在注意您。您送蔣琳回來,在晚宴上也很有節製,不像那種目光短淺的人……”她咽了口唾沫,局促地絞起雙手。“副船長?隻不過是給那幫男人找樂子的玩具。這艘船哪有什麼副船長,真能控製大局的隻有一個。我一開始也被那個老頭騙了過去,以為是抽支煙那種程度的事情,就這樣染上了藥癮。反正我跑不了,努力往上爬有錯嗎?”

阮閒安靜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們懷疑我,我知道這樣非常冒失。沒錯,外頭其他墟盜船也不少,不是沒人離開這裡。徹底斷了螢火蟲,人就是半廢的。年輕女人會有什麼下場,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在這裡乖乖聽話,定期得到螢火蟲,起碼還能活成個人樣。”

段離離攥緊放在膝蓋上的手:“……之前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

“之前?”

“胡堅是我的愛人,他這次沒有回來。”段離離抽抽鼻子,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以為樊白雁至少會看在我這個所謂的頭銜上,好歹放過他……”

“所以你想要報複。”阮閒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地回應道。一邊的唐亦步把被子邊緣掀起一道縫,悄悄瞄著外麵,眼看鼻子就要探出來。阮閒手向後一伸,“深情款款”地壓了壓被角,把縫隙壓了回去。

“沒錯,我能看出來你的能力不俗,樊白雁肯定也能。”段離離挺起胸脯,“螢火蟲太容易得到,也的確會帶給人解脫似的快感。樊白雁很會抓人弱點,大家都過過末日前的好日子,墮落真的太容易了……這樣吧,借著帶回蔣琳這件事,我會給你們準備些謝禮,兩位儘快離開這裡比較好。”

“所以你是不打算講解這裡的‘規矩’了?”

“其實規矩很簡單。豁出命去工作,拿貢獻換螢火蟲。”段離離鼻尖還紅著,她的聲音變得平板。“評級由樊白雁一人說了算,級彆和貢獻越高,每天能得到的螢火蟲越多。如果貢獻到達一定程度,就可以升到上層,做最輕鬆的室內工作。目前沒有幾個人能得到這個待遇。”

說罷她諷刺地笑笑:“大家都想上去想得要命,賣‘未來’向來一本萬利,不是嗎?可按照樊白雁的手段,我不覺得上麵有什麼‘理想生活’在等著。”

段離離站起身,掏出手絹,小心地擦擦濕潤的眼角:“我要說的就這些,您去樊白雁那裡給出錄音也罷,想要留下來也罷,至少我儘力了。”

最後,她又將挑不出毛病的微笑掛回臉上。“接下來隨您。”

“你什麼時候組裝的錄音設備?”段離離踩著高跟鞋嗒嗒離開後,唐亦步在被子裡悶聲悶氣地發問。

“我剛才隻是敲了敲罐頭。”阮閒摸摸口袋裡的笑臉罐頭。“你可以從被子裡出來了,演得不錯。”

“不,我是真的不舒服。”唐亦步把腦袋探出被團,眼睛有點濕潤。